《亲蜜_庄敬紫》第42章


“好,”夏木说:“麻烦你件事,我在西北的小城,想采访个人,你那边通个气,安排一下,行吗?”
电话那边,夏志国有十几秒钟没有出声,最后才说:“夏木,到爸爸身边来好吗,爸爸想你了——”
夏木最不愿意听到爸爸说这样的话,她急忙打断了爸爸,“爸,到底行不行啊?”
“我现在就安排,”夏志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你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夏木的心情不太好,好像对爸爸过于生硬了,应该让他说完他想说的话,可是,父女间在情感上欠缺的太多,再听爸爸说想她的话真得很别扭。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三十日,夏木就接到了县长办公室的来电,说主管该项目的曹副县长会接受夏木的采访。
出门的时候,夏木看见原野、池俪俪、金利强一起出门,他们的身后跟了十几个喽啰,声势浩大。
彼此见面,夏木的神色冷冷清清,只拿眼笔直而沉默地看着他们一行人,没有说话。
对方也没有说话,分别坐上几辆车后,扬长而去。
夏木独自往县委县政府所在处走去。
办公室主任接待了夏木,他说话极有分寸,滴水不漏。
采访是在会议室里进行的。
曹副县长四十多岁,大腹便便,满面红光,西装笔挺,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着了。
夏木进去,曹副县长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围绕着正在进行的矿山开采项目进行,从项目最初的考察谈到落地生根,到如今正式地投入生产,再到对未来的憧憬,曹逼县长讲得头头是道,没有一丝纰漏。
听上去,这项事业伟大而迫在眉睫。
“曹县长,开发矿山对于植被和生态环境的破坏,项目组在前期考察时有考虑过吗?”夏木问。
曹副县长眯了眯眼睛,用手指在会议桌上敲着,“当然想到了,而且,我们已经向上级相关部门作过可行性分析报告,上级领导明确批示可以推进该项目的落成。夏记者,你可能有所不知,小城是全国的贫困县,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好多人家吃饭都存在问题,有这样的一个大项目落地,对小城的经济发展有巨大的推动,为国家减轻负担,为小城的百姓提供就业机会,带动周边经济,利国利民,意义非凡。”
“这项目靠谱吗?承包矿山的人你们调查过吗?”夏木接着提问。
“对我们来说,只要有人愿意在小城投资,不管是谁,我们都是欢迎的态度。”曹县长笑着说。
“那就是认钱不认人了。”夏木说:“那么请问曹县长,项目资金到位了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办公室主任进来对曹县长咬耳朵。
“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夏记者,后面我还有个会,失陪了。”说完后,曹副县长起身,准备离开。
夏木忙站起身来拦住他,“曹副县长,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说,我觉得这个项目有问题,那个承包矿山的人我也有过接触,我认为他不是真心实意地——”
曹副县长伸出手来打住夏木的话头,“夏记者,事情都有两面性,要看弊端,也要看到优势,我很忙,先走一步,好,再会。”
夏木独自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看看表,上午十一点钟,太阳已经直楞楞地射下来,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她的面前,是原野。
他来了。
如他所料,都是套话。
她得到的不是事实真相。
面对他,她沉默无语。
他略低下身,牵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往前走。
她跟着,不问目的地。
原野带夏木到了一家清真的甜品店,有甜醅子、红枣做的粘糕、炒粉等食物。
原野为她各样要了一份。
“我吃不了这么多。”夏木看着眼前的碗碟。
原野把勺子塞进夏木的手中,“没事,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夏木却并没有什么胃口,感觉心里塞得满满的。
这是一个骗局,但没人听她的。
连原野都不愿意她卷入。
她慢慢地吃着,每一口都没有滋味。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他正看着她。
她勉强笑笑,“一起吃。”
甜醅子有股淡淡的酒味,甜而清冽,在夏日里很是爽口。
“原野,你是对的。”她静静地说。
“……”他没有答话。
夏木在心里对自己说,原野,除了身体,我很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你最信任的人,畅所欲言,但是你总是遮遮掩掩,哎,这又怎么能怪你呢,我不也对你有所保留吗?
原野的电话响,他看了一眼,是池俪俪打来的,他没接。
“接吧。”她猜到是池俪俪的来电,就补了一句,“很吵。”
他们的通话一分多钟,他的话语简短,大多数时候只是应承着。
他对电话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没提夏木。
等他挂断电话,她开口了,“在两个女人之间来来去去的,是不是很为难?”
闻言,他抬起眼来,直直地看住了夏木,眉头略略地皱住,眉心有了川字,半晌,他压低声音,“你这么看我?”
夏木自悔失言,低下头吃饭不语。
她咬咬唇,抬眼看他,“对不起。”
“夏木,我不想你看轻我们的感情,它对我很重要。”原野说。
“我从来没有,我爱了你十年,看轻这感情不就是看轻我自己吗?”夏木说。
“你放心,我总会给你一个答案,”原野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但不是现在。”
“我等你,永远。”她说。
回去后,夏木写了一篇关于矿山开采利弊的稿子,又不能明说金利强这伙人的身份和真实性问题,就针对矿山开采的合理性和对环境造成的不可修复的创伤进行了深入分析,修修改改花了四五个小时,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项目的弊端大于利益,应该及时叫停。
稿子写完,夏木常出了一口气。
她把稿子发到主编的邮箱后跟他联系,请他过目后发表。
主编看过后,给夏木打来电话,说这份稿子不能发。
夏木追问理由。
主编说这是当地政府落地生根、马上上马的项目,现在发出这样公开反对的声音不合时宜。
“那就眼睁睁看着这事一错再错,郑主编,稿子里我没明说,不过我觉得这个项目和那个佛像有关,因为投资项目的人就是贩卖文物的人。”夏木说。
“夏木,做到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郑主编说。
“我没有背离我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告诉大家真相。”夏木也提高了音量。
“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郑主编反问。
“稿子到底发不发?”夏木问。
“不发。”郑主编说。
“郑主编,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朋友同事,”夏木握紧了拳头,“我拜托你。”
“夏木,我是在帮你。”郑主编说。
夏木摁掉了电话。
点了一支烟后,夏木立在窗前,看着灯光阑珊的街道发呆。
来到小城,她也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清苦,经济不甚繁荣,百业萧条。
但她还是清晰地意识到,这匆忙而没有根基的项目并不是促进经济繁荣的捷径,她现在做的事是否定这项看似伟大的政绩工程。
接下来该如何,这是个问题。
当她正思绪纷乱地想着时,电话响了,是夏志国打来的。
一看是爸爸来的电,夏木已经想到他所为何事,夏志国和郑主编是大学同学,来往密切,看来两个人已经通过气了。
夏木还是接通了电话,“爸。”
“夏木,我来接你回家。”夏志国说。
这句话一下子让夏木想起了妈妈,妈妈出事的那天晚上,最后一句话也是这样,夏木,今晚是你的生日,我来接你回家。
“不。”夏木马上说。
她如此直接,夏志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停顿了一会才说,“夏木,老郑说你的稿子不能发,你就别再坚持了,相信他。”
“爸爸,所有人都一样,看皇帝的新装,却假装视而不见,我只是想当那个孩子而已。”夏木说。
“可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孩子说话是童言无忌,你是成年人,说话是不是应该有所取舍?”夏志国说。
夏木的手指感到一阵灼痛,香烟燃了上来,烟头烫了她的手指,她狠狠地拧灭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夏木明确地知道,爸爸说得没错,她已不再拥有孩子可以有话直说的特权。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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