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向暖北枝寒》第7章


,卢定涛又出现在娅枝办公室,还一本正经地看着腕表。 他说得倒是没错,昨天最后一次来找娅枝是下午四点左右。 娅枝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想到昨天被一股无名火支配,冷落了他一整天,遂觉得还是有必要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我被抽调,专门负责和方糖合作的活动,可能这段时间都不常在科室了。”她尽量将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方糖科技有限公司,就是陈恒和几个朋友创立的科技公司,银行方面对这次活动的重视程度出乎娅枝意料,甚至于领导听到汇报后,挥挥手就把娅枝一个大活人派到这个项目上去了。 “真有意思,让会计部去做联络的工作,公关部又是做什么的?”卢定涛仍然敏锐地觉察到关键之处,但他似乎不想深究:“总之还是要恭喜你,抽调出去,就不太可能回来了哦。” 娅枝不知道卢定涛是调侃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这个项目对新人的意义果真如此重大,她干脆全当成真事来回答:“谢谢。其实还是因为这次活动资金上比较复杂,我刚来手头工作不太重。” 按照主管的话来解释,就是宁肯少一百个办事员,也要多一个“能活动的人”,灵活变通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个人,都大有裨益。 “向娅枝,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聪明了?”卢定涛话锋一转,凑得更近了些,看娅枝的眼睛像在忍笑。 娅枝本能地转过脸避开,她最讨厌和卢定涛四目相对正面交锋了。如果卢定涛指的是她刚才的回答,好像确实比她从前的处事方式高明了不少,这段时间娅枝的确是在进步着,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变化,都被卢定涛看在眼里。 北方的暖气十月底就全部烧起来了,屋外秋意未透,房间里却如灼似烤,烧得娅枝脸颊泛红,衬着雪白的薄毛衫好看极了。她犹犹豫豫转过头来,尖翘的鼻头跟卢定涛的下巴相碰,鼻梁还是撞得生疼。 娅枝恼火地一推,手掌就和纹丝不动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你有病!” “下午等我一起走吧。”卢定涛留下这话,嘴角带笑地下楼了。 下班时间,娅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陈恒的邀约,回到办公室静静地抄写账目,抄写罢了整理文件,文件也整理完了,环顾无人的办公室,只有墙上咔咔行走的表盘和窗外楼下像眼睛一般的、明亮得刺目的24小时营业厅与她作伴,手机已经没电,又翻找不出一个充电器来,娅枝有点慌乱,她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开开合合一页也读不进去,她很想再等一会的,怕手机没电的自己会和卢定涛互相错过,却又担心再耽搁下去,整栋楼就要走空了,到时候想找到人帮助会更难。 娅枝走出办公室踏上走廊时,五层的科室已经全然走空了,中跟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哒哒”音调好听得刺耳,前方的安全通道标志宛如恶魔的绿眼睛,俗套恐怖片一般的氛围,让娅枝俗套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过分的是一股从走廊窗户吹进来的风过关斩将,扑向年久失修的厕所门,登时多米诺骨牌一般噼噼啪啪一阵恶响。 娅枝不敢胡思乱想下去,为转移注意力,她改想那个害得她落得如此处境的人,结果越想越气恼,恐惧倒是消散了。踏下最后一级阶梯来到一楼的瞬间,几滴委屈的眼泪和另外几滴愤怒的眼泪就一并迸出来掉在地上。 娅枝想去保安室给卢定涛打个电话,她不记得卢定涛的号码,但如果先打给妈妈,应该可以联系得到他,倒不是想听他放她鸽子的解释,而是为了确认他人还活得好好的,排除他出个三长两短的可能性。 娅枝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转过拐角就看到台阶下停着一辆黑色小车,开车的人朝她挥手,她两步一小跑地奔了过去。
第十二章 重现
“路菁姐,是卢定涛叫你来的?”看清了车里人的模样,娅枝很惊讶,一边问着一边匆匆钻进车里。 “是啊,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给我一个地址就挂了电话。”路菁打开车灯,握紧方向盘。 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娅枝想。 “妈,卢定涛他居然鸽我!”娅枝打算一进门就打电话谴责卢定涛,其实在路上她就想借路菁的手机了, 但联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先按捺下情绪。 门被打开的刹那,方才吼出来的气话停止在空中,好像法式面包的半截,又生生塞回了娅枝嘴里,她张大嘴瞪大眼睛和那个不速之客对视,过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你,怎么在我家里!” “你妈妈有躁郁症的事,你知道吗?”卢定涛拉开一个抽屉翻找什么材料,另一只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一些灰色和锈色的记忆碎片闯进娅枝的脑海,撞得她身体一震,她不自觉的摇头,又连忙点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双手拉着卢定涛的手臂,方才的怨恨登时抛散:“我妈妈……她怎么了?” “现在没事了,”卢定涛轻轻回握她的手臂,“我们刚从医院回来,病情稳定住了,医生让我尽可能找找过去的材料。” “所以,才问你知不知道相关的事。” 娅枝嘴唇蠕动,她很想说“辛苦你了”,气流冲过声带发出的却是:“那边抽屉。” 向妈妈患上躁郁症很久了,娅枝很小的时候,向妈妈经常发病,频繁到她们家一有响动,当时的邻居就会赶去帮忙,后来娅枝渐渐长大,向妈妈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娅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懂事省心了,还是因为妈妈有了姜叔的缘故,总之,将近十年来,向妈妈的病没有再发作过,以至于母女俩都以为它可以痊愈,刻意忽略了那些灰暗和疯狂曾存在过。 忽略的直接结果就是,她们也忘记了将换锁之后的备用钥匙交给邻居一把,这天隔壁的赵叔一家听到响动,敲门却得不到回应,娅枝的电话又打不通,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联系了和向家最熟络的卢家儿子,一帮人费了不少周折,才开锁进屋救人,幸好割腕的伤口不是太深,医生缝合了伤口,表示除失血以外尚无大碍。 —— “对不起,昨天太匆忙了,我本该处理得更好。”卢定涛在病房外陪娅枝等候时,就昨晚的事道歉。 娅枝摇摇头,如果他能够读心,得知了她居然因他爽约而恼怒,现在要道歉的人应该是她。 “昨天打开你们家的门时,我先看到的不是阿姨,而是一样怪异的东西。”卢定涛忽然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娅枝。 娅枝被卢定涛的神情略微吓到了,他口气严肃得不像是开玩笑,卢定涛口中的“怪异”,让她有不详的预感。 “别说得那么恐怖,”娅枝勉强镇静:“是什么?” “你的玩具小熊,”卢定涛回忆着昨天娅枝家的所有陈设映入眼帘的顺序:“被五花大绑着,用的是电线,而且是好几根电线。” “我不会记错,”卢定涛根据回忆补充道:“我前几天来的时候坐过那把椅子,就是捆在那个上面,勒得死死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向阿姨以前是否有过类似的举动,捆绑东西或者割腕?”卢定涛沉浸在思考中,这才发觉娅枝一直没有搭话,朝她看去时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握住娅枝的双肩:“娅枝,你怎么了?娅枝!” 泪水一旦找到蚁穴,就决了堤,倾泻千里。娅枝起初还是无声地泪流满面,渐渐地哭出了声,最后直接依靠在卢定涛的怀中嚎啕大哭,郁积良久的委屈、绝望与无助随着哭号肆意宣泄,整个医院都听得见。 卢定涛轻轻拍着娅枝的后背,鼻涕眼泪蹭遍了那身白衬衫,他静静地听她发泄痛和哭,等待她哭得疲累了,给她递去手里拿了半天的矿泉水。 卢定涛描述的场景的确发生过,同样是椅子和电线,被捆绑的那个却不是人形的小熊,而是10岁的娅枝。 那天的夜里向妈妈回家很晚,娅枝听到开门声,如往常般上前去迎接,向妈妈却反常地用狰狞眼神瞪她,还披散着头发在客厅里狂躁地打转,吓得娅枝躲回卧室不敢出声。 也许娅枝踩在网球拍上的响动激怒了发病的妈妈,向妈妈用发卡撬开卧房的门,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切能当绳子用的东西,将娅枝捆在椅子上,娅枝第一次意识到,女人的力气也可以这样大,母亲发狂时嘴里还念叨着:“谁也别想抢我的宝贝女儿!” 女人再回来的时候挥舞着刀片,哭号声比之前更大:“死掉!都死掉就好了,不用再提心吊胆……” 年幼的娅枝四肢已经勒得麻木,吓得不敢作声,她听过邻居们的风语,说妈妈在姐姐死后是割过腕的,娅枝不知道这一次刀片会落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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