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第55章

同周越泽在一起，苏雨真的从来不用去顾忌自己的假肢，就好像这并不是她的缺陷，甚至有时这还成了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一种情趣。
曾经苏雨有问过周越泽，难道你真的会爱上一个残疾人？
那是在周越泽刚强吻她不久后，当时两人关系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有些“剑拔弩张”，一个不断逃避抗拒，一个不动神色地步步紧逼。
当时周越泽被她拒绝了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儿去，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冷道：“我是不是最好也把自己的手给砍了？”接着他又继续道：“这么说吧，我能接受我的妻子缺胳膊断腿，但我不能接受我的妻子是个傻子。”
换言之，傻子无法精神交流，但缺胳膊断腿的可以，为什么不会爱上？
苏雨只能讪讪地笑了，周越泽说砍掉他自己的手那句话，不像是多认真，但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两人手牵着手走下楼梯，周越泽忽地停了下来，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盏路灯。
苏雨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去，看见一位围着灰黑色围巾的老太太正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的目光有些奇怪。
“她是……”苏雨看向周越泽。
周越泽陡然笑了，轻声道：“我外婆。”
“啊？”林毓心的母亲？
“走吧！丑媳妇总要见长辈的。”周越泽说着，便拉起苏雨朝老太太走去。
苏雨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倒不是因为她怕周越泽的外婆会对她不满意，而是她想到自己方才和周越泽旁若无人地在大门口接吻，恐怕老人家是看见了。
此时此刻，她真是臊得慌……
没想到，老太太对于他们走过来更显得局促不安，苏雨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老人。无疑，岁月在她的身上残忍地留下了数也数不清的痕迹，然而她身上的那股温和优雅的气质却能让人忽视这一切。
“外婆……”反倒是周越泽落落大方地唤了一声，然后微微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老太太一下。
杨默葶几乎有些喜出望外，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初次谋面的外孙会和自己生疏，甚至会排斥自己，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热情。方才被他抱住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肩膀是那么宽阔，她很难过自己错过了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大成人的关键时期，但她又欣慰他长得这般健康结实。
杨默葶真是热泪盈眶……
后来周越泽带着苏雨和杨默葶一起进了一家小餐馆，杨默葶至始至终都用一种万分热切的目光盯着周越泽看，就仿若可以看到自己错失的他成长的每一个时期，就仿若要将他牢牢刻在心里。
苏雨忍不住看了一眼周越泽，说实话，假如有人用这般炙热的眼神盯着她，别说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了，就算是和她最亲近的母亲，她也会受不了，但是在这样的目光下，周越泽却仍是那般淡定从容，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
苏雨不知道，周越泽就是通过杨默葶的眼神，判断出她和自己的关系的。吴轶炀的父母已经双双去世了，那么会用那般殷切、饱含热泪的眼神看他的，就只可能是林毓心的母亲。
杨默葶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越泽，忍不住连连说道：“太像了，你和你的外公长得实在太像了……”她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杨默葶和林老先生站在两边，林毓心就乖乖地靠在她父亲的怀里，手上举着一个奖杯。
那时候林毓心大概才十二三岁吧，但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女了，明艳美丽的五官，恐怕见过她的人都很难忘记她如此出众惊艳的脸蛋。
可以看出，林毓心的美貌遗传自她的父亲，照片中林老先生虽然已经是个十几岁孩子的父亲，但看起来却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林老先生的五官也是无可挑剔的，周越泽确实和他长得很像，只是五官相对来说更英气一些，还有林老先生的眼神比较温和，而他的眼神比较锐利一些。
“你和你妈妈一样，都很有舞蹈天赋，刚才我在大厅看到你跳舞，跳得真好……你妈妈啊，你应该知道你妈妈以前是跳芭蕾的吧？其实她什么舞都会跳，就你今天晚上跳的，她其实也很擅长。你妈妈当年的舞蹈老师就说，你妈妈生来就是要跳舞的……”
苏雨震惊，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的，大概是在夜、总、会的大厅里。
她不由有些气愤。看来她的堂弟堂妹们是故意在包厢里安了摄像头，就想着让周越泽丢人现眼吧？
周越泽对此却没有感到丝毫错愕。他早料到那几个蠢蛋会这么做，他现在只是觉得为难了他的外婆，要让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着自己出入夜、总、会这样的场所。
“外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您未来的孙媳妇儿。”周越泽牵起苏雨的手，对杨默葶说道。
杨默葶总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苏雨的身上，苏雨不由感到有些好笑，她刚才已经当了二十几分钟的空气。
“外婆您好！”苏雨礼貌地问好。
“你好你好……”杨默亭上下打量了苏雨一番，不知怎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左手上，停顿了若干秒。
苏雨怔了怔，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忍不住将左手缓缓地移到了杨默葶的视线之外。
杨默葶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失礼了，有些尴尬笑了笑，接着就同许多长辈一样，狠狠夸了苏雨一番。
这样的细节周越泽自是注意到了，苏雨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其实她挺诧异的，她今天戴着手套，按常理来说应该是看不出来的。难道杨默葶曾经调查过吗？看起来不像。
苏雨想到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毕竟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人和事她和周越泽两人加起来恐怕都比不过，那丰富的生活经验没有人可以质疑。这就好像有的孕妇明明还没有显怀，但那些有经验的老人，似乎总能第一眼就看出来。
苏雨对周越泽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说实话，以前对于周越泽只有林毓心和周建江两位亲人，她挺庆幸的。毕竟这门亲事是林毓心上门提的，而周建将似乎也不嫌弃她的手。不过现在，随着周越泽的亲生父亲吴轶炀以及他外婆的出现，她的压力确实越来越大。因为这大概意味着，将来她需要面对他越来越多的亲人。往往年纪越大的人，大概都越会介意她的手吧？
不过纵使如此，她也还是很为周越泽感到高兴。毕竟他，实在太缺少亲情和关爱了……
☆、第四十九章
林毓心人间蒸发了，但周越泽却多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外婆。
这些天周越泽虽然表面上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了解他的人都感觉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
那天，他们三人一起从小餐馆出来后，周越泽就邀请杨默葶和他住在一起。当时杨默葶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地问他：“真的可以吗？”，周越泽觉得当时他外婆的眼神就仿若带着一股强大力量，要生生穿透他的灵魂……
在周越泽还很小的时候，课堂上老师们常常为了督促学生好好读书，搬出他们的父母来。他们总会对孩子们说，你们一定要听父母的话，他们为了你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一开始周越泽总会下意识地看看身边的同学，诧异地发现同学们的反应都迥然不同，有的是不屑，有的是无动于衷，但也有的，却是那么认真，就好像并不怀疑老师说的话，并不怀疑父母会为了自己付出生命。
偌大的教室，密密麻麻地坐着六十几名学生，但恐怕当时只有周越泽一个人，默默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思考今天回去他父亲会不会又喝醉酒打他。
这世上亲情真的会那么伟大吗？伟大到甚至超越生命？曾经周越泽一直都对此半信半疑，毕竟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深刻的亲情，再到后来他渐渐长大，每当老师或是什么公益片宣传如山的父爱与似海的母爱，他都只感到一阵麻木。
直到如今杨默葶的出现，直到他感受到老人那殷切的目光，感受到自己就仿若是她的全世界，他才忽然有些相信所谓的“血浓于水”。
杨默葶显然是十分渴望能够与这唯一的外孙住在一起，已经年近花甲的她，虽然身体一向健康，从没生过什么大病，但毕竟也算是一只脚踏入了棺材，自是希望自己剩下的时间里，能够尽可能地同周越泽呆在一起，就宛如和他多呆一秒，自己都赚了似的。
周越泽告诉杨默葶，自己住在父亲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