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二三事》第48章


许朝歌刚一走进房间,他耳朵立马灵敏地听见,问:“怎么起来了?”
许朝歌说:“你不在我旁边。”
她脱了鞋子往飘窗上走,崔景行同一时间调整姿势,伸手将她往上拉。她被护在他的身体之间,他修长匀称的两条腿将她夹住。
崔景行揉着她下巴:“觉得不习惯了?”
她轻轻依靠到他怀里,嗯声:“也给我一只烟吧。”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捏了捏她鼻子,*辣的烟头几乎从她脸上灼烧而过。他不满:“你一女孩子抽什么烟?”
“男女平等,你能抽,我怎么不能?”
“会犟嘴了啊。”
“吸二手烟比自己抽还伤身体呢。”
“把烟灰缸拿给我。”
许朝歌够过他脚边的烟灰缸,递过来。
崔景行乖乖把烟掐了,用满是烟味的脸蹭她:“你这谈判的策略啊,不用在跟人谈生意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朝歌笑着躲过去,抓着他胳膊卡在脖肩处,借力扭头来看他,说:“景行,以后你要是不高兴,就去跑步,别总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行吗?”
崔景行好笑:“谁跟你说我不高兴的?”
许朝歌说:“要是连你心情不好都不知道,你岂不是白疼我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今晚心情也不怎么样,可我也没抽烟,也没喝酒啊。”
“你又怎么了?”
“其实我今天不是想尿尿才去的卫生间。”
“嗯。”
“是曲梅喊我过去的,我们俩在里面吵了一架,还差点就动了手。”
崔景行好奇:“后来怎么着,你们俩谁吵赢了?”
许朝歌不好意思:“我。我还把她给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出来的时候瞧见她在里面偷偷抹眼泪……我估计她以后都不敢来惹我了。”
崔景行一阵笑:“你果然长出息了,聊的什么?”
许朝歌一一细数:“我们俩复合的事惹得她很不高兴,她觉得我又使了手段,当年是撬了她的墙角,现在是故意伤害了胡梦。”
“这帽子扣得太大了。”
“是啊,所以我很生气。而且……”
许朝歌垂下眼帘:“而且——”
空气里静悄悄的,听得见风擦过树梢时簌簌的叶片声。
“而且她跟你说崔凤楼不是我的叔叔,是我的父亲。”
“……”
崔景行脸上始终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容。
他吻了吻许朝歌的鬓角,问:“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第33章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出生在中国西南边陲的男孩。跟身边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他也有个和睦而又平凡的家庭。
母亲是他们镇上小学里唯一一个会念abc的英语老师,父亲在当地的招待所工作,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访客领导。
至于他,也只是这芸芸众生只最渺小的一员,除了长手长脚,比同龄人大一圈的体格,没有任何比伙伴们特殊的地方。
他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长大。夏游泳,秋登高,冬天裹着小袄歪在软沙发里收压岁,再赶在第一缕春风到来时上山挖菌。
卖菌的钱,他一分不留地拿去小卖部□□。
他穿小迷彩,戴红领巾,端着一把支人腰上,说不许动,把手给我举起来,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小孩儿吓得哇哇哭。
他擦擦鼻子很不屑,信誓旦旦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这点小事就哭鼻子,以后怎么保家卫国?
他自小就立志去参军。
那一年,小镇来大官,清一色的豪华车。上头下来穿军服的小年轻,他挤进人群,追在他们后面大喊:“首长好!”
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阿姨来摸他脑袋,说:“这谁家的小孩儿,真好玩儿,拽着我们警卫员喊首长好。”
他爸爸也挤过来,摸着儿子头埋怨:“又调皮!我刚一眨眼,你就跑了。”
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阿姨看了他爸爸一眼,问:“这是你儿子?”
他爸爸不好意思地笑:“是啊,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没有闯祸吧?”
漂亮阿姨摇摇头:“没有,他可真可爱。”
他爸爸越来越少回家,偶尔拎着好吃的来看他,他一说喊妈妈过来一道吃,他爸爸立马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终于有一天,他妈妈回来给他做工作,说从今以后,他和妈妈两个人过,以前咱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以后咱们一家两口也要开开心心。
他想了一想,问:“是那个阿姨吗?爱穿白色连衣裙,爸爸是首长的那一个?我看见爸爸跟她偷偷在一块好几次,我怕你伤心就没有告诉你。”
他妈妈眼神发直,怔怔地看着他。
他用很长,但仍不够将她整个环起的手去抱紧她,说:“他如果要走就走吧,这个家里至少还有我们两个人。你陪着我,我照顾你。”
他妈妈偷偷转身去抹泪。
他一个人偷偷在夜里哭。
他从那时起告诉所有人他姓吴,口天吴,叫景行。
他来自单亲家庭,但有一个知书达理乐观向上的好妈妈,她是严父,也是慈母,一个人,给足他双份的爱。
他们依旧生活得很幸福。
再一次见到他父亲,是在电视里的财经新闻,他做生意,很成功,渐渐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他还是长在小镇的男孩,在泥里打滚,跟大山作伴。
到了年纪,顺应自然的上学念书,也曾逃学不归,拉帮结伙地四处游荡,往女同学的书包里扔毛毛虫,给不顺眼的孩子们吃拳头。
他顺利的成长,长大,从蹒跚学步的稚童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他希望挑起重担,撑起家庭的脊梁,也希望尽可能多的陪在母亲的身边。
她不再年轻,婚姻的不幸和生活的艰辛,哪怕从不曾出现在她的话语里,却自她眼角的皱纹,渐生的白发,开始一点点的泄露。
他为了她,试图放弃自小的理想,她却鼓励他,天高任鸟飞,不要为了沿途的风景就停下前行的脚步,妈妈很好,你看,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离开那一天,他穿军装,戴大红花,站在门前跟她合影。
月台上等待车来的时候,她喋喋不休地给他讲生活的技巧,做事为人的准则,去到部队好好表现,不要胡来。
好好用功考上军校,妈妈睡着也会笑得醒过来。
火车踩着哐当哐当的步点而来,他跟同样年纪的年轻人一道往车上搬行李,他妈妈在这时悄然离开。
直到一次任务里意外的遇见,他从没想过会再和那个消失多年,只在电视机里看到,只在血缘上有联系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临市有大官视察,他们营地里被抽调警戒。
几个月没下过山的年轻人争着去出任务,他跟孙淼挤进了最后的名单,一群人坐着军用卡车唱着歌,浩浩荡荡下了山。
他后来方才领教到,原来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最容易被冷水泼面。
换岗的时候有人闹事,他代上一班的人受过。正午阳光最*的时候,他空着肚子,被罚站一边。
霸道的豪车自他旁边擦过,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开门,牵着里面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款款而下。
女人看到他,拧着眉头说眼熟。站她身边的丈夫怔了怔,很快又恢复原样,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不知道哪个地儿的小战士,长得倒是还可以。
一粒咸汗自额角滑进眼睛,他站军姿不能动,只有使劲眨了眨眼。
晚上的时候,他脖子肩胛晒得脱了一层皮,孙淼拿着药膏要给他抹,他合衣睡到窄床上,闷声说不用。
有人在外喊他,说有人找。
他走到外面,他爸爸站在阴影里瞧他,说:“白天你阿姨在,我没敢认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分在这一片的吗?”
他自始至终没说话,他爸爸把一张卡塞在他手里,说:“密码是你生日,想吃什么就给自己买,别太苦了自己。”
他当时就把卡还给他,站直身子向他敬了一个礼,说:“人民子弟兵,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天黑路难走,先生你请早点回去吧。”
他没等他爸爸回答,转身就往宿舍走。
许朝歌眼前仿佛能出现他寂寥的背影,他分明已有宽阔的背脊和坚实的胸膛,在黑漆漆的夜晚,背井离乡,一个人,仍旧单薄得让人心疼。
许朝歌抓着他手环住自己,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也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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