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二三事》第41章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慢悠悠点头,说:“带你这位朋友去后山转转吧,树都抽了新枝,乡里人种的油菜也陆陆续续开花了。”
崔景行拿过一边的西服,说:“好的。”
路上,许朝歌问:“你真的信佛?”
崔景行稍一挑眉:“怎么不像?”
许朝歌坦白:“不像。”
纸醉金迷,享乐至上,*太多的人留不下位置摆放心底的佛龛。
可转而一想,见庙拜佛的又大都是他这样的人。
为钱为权,终日奔波。
若真是无欲无求,从不必依赖虚无的力量。
崔景行说:“替我妈来拜祭的。她身体还好的时候,隔三差五会过来一趟,我就在后面陪着。开始完全是敷衍,从小接受的就是无神的教育,陡然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
“后来次数多了,跟师傅们聊过才发觉,其实这里头的门道很多,很有意思。哪怕不相信,只是过来清扫庭院,吃一两餐斋饭,能放下一点东西就放下一点。”
许朝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说:“听起来,你心里的小疙瘩还挺多的。”
崔景行摸摸她头,道:“怎么说也比你多活了十几年,经历自然要多一点。”
“比如呢?”
“什么?”
“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良心不安的事?”
他笑。
“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一直牢牢记着,直至今日的午夜梦回还被这份沉甸甸的回忆所困扰。没有一天不被曾经懦弱的自己所困扰,想要修改自己犯下的错误却发现根本回不到过去。”
“……”
时空静寂,一时之间只有风过的声响,幽眇的人声。从遥远的山间古刹随气流而来,像隔着很久的时间,另一个世界。
崔景行维持着方才的笑意来看许朝歌,一时不知道该切换哪种表情。
许朝歌这时嗤地笑出来,说:“反正我有,还挺多,最近一次是艺考。以前只是想偷懒不练功,所以背着父母悄悄填了表演,谁知道学表演比学舞蹈还惨。”
崔景行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许朝歌被稀奇玩意吸引注意,指着路边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方桌说:“咦,算命的。”
戴着墨镜的糟老头看到生意,乐得当即把镜片往上一翻,露出圆溜溜的两只黑眼睛,说:“美女,要不要来试试,看相摸骨,算卦测字,我这都有。”
崔景行听着头大:“这种东西你也信?”
许朝歌振振有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都来寺里参禅打坐了,还不许我来玩这个吗?”
老头连忙殷勤的来给许朝歌擦凳子,说:“是啊,就当聊天嘛,玩了这么久,歇脚也是歇,现在好歹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呢不是?”
许朝歌翻着他台上的东西:“你能测点什么?”
“你想问什么呢?”他眼睛一扫,老练地说:“姑娘,我看你不如测测姻缘吧。你们俩的生辰八字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许朝歌这时抓着桌上筷筒一样的东西,里面放着好几十根写着数字的签,说:“这能测吗?”
“当然。”
“怎么弄?”
“你晃一晃。”
许朝歌立马照做,不多会儿,晃出个写着“47”的签子。老头又往她手里放了两个腰果形状的木疙瘩,说:“掷珓。”
一片平面朝上,一片凸面朝上,是“胜杯”,两片都平面朝上为“笑杯”。共掷三次,掷出笑杯就不灵,必须重头再来。
许朝歌刚掷第一回就吃了笑杯,“47”无效,第二次的“89”来得顺利,三次胜杯过后,老头翻开边缘破烂的卦书,对照找出那句签文。
崔景行也凑过来,看到老头一寸长的指甲划过泛黄的纸张,点了点上面的两句话: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中。
这话浅显,不必老头解释,崔景行和许朝歌也能懂得八‘九不离十:正是心中生疑才来问卜,如果彼此毫无芥蒂又何须多此一举?
许朝歌说:“这题有点犯规了,压根什么都没说嘛。不行,我们要再来一次。”
老头护住签筒,说:“不行,不行,又不是上街买衣服,不喜欢还能退换的,签出来就定死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许朝歌一把抢过来,塞进崔景行怀里,说:“喏,这次换你。”又对那老头说:“别小气吧啦的,我们又不是不付钱,付你双份,这总好了吧?”
一听有钱,老头两眼立马放光,说:“抽抽抽,几次都没问题,其实此一时彼一时,运气也是一样一样的,各个时段都有波动,多抽几次没错的。”
崔景行抽中第二签,递过去赶忙要老头翻签书。这回的签文是王勃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意象和寓意都极好,崔景行带着几分得意地问:“这次的总是上上签了吧?”
老头拿长指甲刮了刮下巴,说:“还是个中签。”
崔景行皱着眉,直接把他那本签书抄过来,薄脆的纸上,果然写着一个中字:“那怎么解释?”
“落霞与孤鹜,秋水共长天,都是寂寞寥落之像。秋尽冬来,旺盛繁衍之夏季已过,如此际遇,汝宜乐善不倦积德当先,待时之时,自有合成之时日。”
崔景行不耐烦:“说点人话。”
老头连连咳嗽:“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福缘不足,难免失意,问缘分,难成,问婚姻,难和谐。”
第30章
谁都知道这东西不能信,两个人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膈应,以至于吃饭都没什么胃口,稍微逛了一逛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许朝歌醒来的时候,居然日已西沉,披过一件外套出去,倾斜的金色阳光整个将她笼罩起来,暖意融融。
崔景行坐在一节石凳上,轮廓被镶嵌一圈迷蒙的金色。许朝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却长着第三只眼似地发现她,伸出手。
许朝歌刚刚一握,被他一阵风地带进怀里。他像抱孩子一样地抱住她,湿乎乎的吻落在她额角,她笑:“怎么做到的?”
崔景行往她脖颈里钻,说:“气味。”
“我又成鲱鱼了。”
“什么东西?”
“啊,没有,你说。”
崔景行看着她笑,眼睛里亮亮的:“你真好闻,暖暖的,香香的,带着股奶味。你多大了,孩子,还没来得及断奶吗,怎么老有这种味儿?”
许朝歌笑着勾住他脖子,没打算理会这疯话,说:“傻乎乎地坐这干嘛呢?”
崔景行长长吁出一口气,说:“想事情。”
许朝歌眨眼睛:“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崔景行有几分尴尬:“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刚刚的算命,你头一次抽的应该是个好签,可惜被那老头给忽悠过去了,所以咱们才运气不好一连收了两个中。”
他不耐烦的时候可以很不耐烦,可孩子气的时候也可以很孩子气。
许朝歌觉得他嘴巴都快撅起来了,连忙附和:“是啊,干嘛要掷那玩意儿,我们这儿就从没有过这道程序,47一定是个好签。”
崔景行说:“一点都没错!刚刚我上网搜过了,那是南方才有的习惯。这人太不靠谱了,我们住北边的人,就该用北方的方法来算,他凭什么搞地域歧视啊。”
许朝歌一托腮:“是啊!”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算卦占卜这东西都是道教里的,可这儿是什么地方,仙鹤寺,佛教圣地!”
“是啊!”
“这人明摆着是来招摇撞骗,讹我们钱的,我们放着德高望重的方丈不问,干嘛去问这江湖术士!”
“是啊!”
两人一合计,手牵着手风风火火地去找那老头,一人想好了要掀桌子扔板凳,一人想好要看过47号凶吉,再决定烧不烧这签文本子。
闹再凶都不怕,大不了抽出钱来砸死他,他不是爱钱吗,不是说人运势此一时彼一时吗,今天就是他的好日子!
越想越振奋,两个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手撕那骗子。谁知道原路返回一看,哪还有那破烂摊子,除了嗑了一地的瓜子壳,连个鬼影都没有。
许朝歌一阵跺脚:“好生气啊。”
咸蛋黄似的太阳终于降进地平线,余晖未收,烧得一圈厚云色彩斑斓,无边无际的天宇正飞过一只大鸟。
崔景行拍拍她肩,说:“快看,那不就是落霞吗,那不就是孤鹜吗,我觉得这景象一点都不寂寥,落霞有孤鹜陪伴,彼此都是彼此的唯一,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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