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第16章

工活，叠纸盒，家里铺天盖地全是那种劣质的黄灿灿的纸，叠一个一分钱，三天要叠一万个。
后来我跟F说起这些他都不信，这年头居然有以分为单位的工资。是的，真的有，妈妈靠这个供我们读完幼儿园，然后又读学前班，那时候读学前班的小孩不多，人家都觉得她在浪费钱，她说再苦也要读，她的孩子不能比别人差。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的性格变了很多，从一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变成了畏首畏尾的自卑狂。我记忆中有很长一段时间妈妈特别辛苦。每天早上四点起床送牛奶，7点回来给我们做早餐，然后十点做盒饭，中午用小推车推到街上卖，挣得比以前多一点。但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我记得那时候流行给孩子买各种补品，电视上经常打广告，蓝瓶的钙好喝的钙，我特想尝尝是什么味儿。
别人家的孩子缺钙缺锌缺铁，到了我和观潮这儿，我们只会斩钉截铁地说：缺钱！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一把辛酸泪，我要是文采好点都够写一部《红楼梦》了。所以我曾经很坚决的认为我和F不可能在一起——成长环境相差太多了。
他是小王子，生活里没有一丝阴影，像太阳一样充满能量。而我自卑，拧巴，脆弱，被阳光一照就缩回去了。以前观潮问过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说我一定要和一个深爱的人结婚，他可以穷可以没有背景，但我想给我孩子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让他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只能靠小说和电影去幻想爱情，在现实生活里不断被打碎以至于充满畏惧。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信世界上真的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后来F给我讲了一件事。
小时候他问爸爸自己是从哪来的，他爸爸没有像其他大人那样搪塞说“从垃圾堆里捡的”或者“从胳肢窝里掉下来的。”而是说：“你是天上的天使，上帝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所以派你来保护她。”
“那么你呢？”小F问。“等你长大了就会离开她，爸爸负责陪妈妈一直到老。”
这是我听过最浪漫的回答。前几年《疯狂原始人》上映，我跟F去看。其中有一幕，爸爸为了保护家人，把他们一个一个扔到绝壁对面。我很丢人的在电影院一堆小朋友中间哭得稀里哗啦。
特别特别心酸，父爱是温柔的印刻在血脉中的守护，很多人自出生就拥有，而我从来没有感受过。
出来的时候，他抱了抱我，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那个拥抱的温度，它是温暖地，饱含着理解与爱。十几岁时，我幼稚地以为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不确定自己有爱的能力。
但是他告诉我，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根植于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无论周围的土壤再怎么贫瘠，它都不会消失，只要有人唤醒，它就一定在。
盔甲与软肋
001
他一个朋友被查出癌症晚期，朋友参加过我们的婚礼，那天太忙了，我没怎么跟他接触，只记得他是个大胖子，廊坊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敬酒的时候他老婆打趣说他眯眯眼，不戴眼镜都找不到眼睛在哪。
周末陪F去医院看他，心里都清楚可能是最后一面。出门前F叮嘱我要镇定，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到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瘦成一把骨头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困难还强撑笑脸欢迎我们时，心里还是特别特别难受。F反而没事一样跟他照常聊天，其实我知道他也在强撑。不想打扰病人，我们没待多久就告辞，出了病房我陪F去楼道抽烟，我俩坐在楼梯上，都没说话。偶尔我会想想死亡这件事。
十几岁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死，觉得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怕有那一天，倒不是害怕病痛的折磨，而是害怕现在珍惜的一切会再也无法感受，无法再拥抱我爱的人，无法陪我的子女成长，更重要的是，我和他已经成为对方的一部分，点点滴滴都连在一起，离开的那个人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反而是留下来的那一个。我一点都舍不得他难过。想到这些，我就害怕得不行。他说我多愁善感，可他不知道，让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他。爱让人突然有了盔甲，也突然有了软肋。
002
有一天在家附近买水果，旁边站了个男的，我专心挑F君爱吃的黄桃，只听旁边那人问：“这叫什么？”我环顾四周，确定他问的是我而不是老板，于是答：“黄桃。”哦，他点点头，又问：“好吃吗？”“呃……看个人口味吧。”“你喜欢吗？”“还行。”我买完走人，他提着一袋黄桃追上来。“能留个电话号码吗？微信也行，想和你交个朋友。”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搭讪？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强忍着得意，我不好意思地答：“可是……我老公恐怕会不高兴。”对方大惊：“你结婚了？”恩！我把戒指给他看。“没关系，交个朋友而已。”
他把黄桃和名片塞给我走了，我提着两袋黄桃一头雾水地回家，给F君讲述我刚刚的神奇经历，他不屑：“送黄桃？太寒酸了吧。”说着还嫌弃地看人家的名片。“XXXX公司XXX经理”我拿过来看，“哟，还是个经理呢，你不要吃醋。”他呵呵冷笑两声：“我会那么幼稚吗？”我把名片顺手往桌上一扔，去厨房给他洗黄桃。过了几天我突然想起这事，发现桌上的那张名片不见了。问他，他状似无意地说：“扔了，我收拾桌子不小心把水打倒在上面。”某人平时主动打扫卫生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不小心”把水打倒……司马昭之心啊。
003
过年回家。F君家是个大家族，各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舅舅舅妈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侄女外甥，家里基本每天都有人来拜年，再加上F爸爸的同事朋友，那就更多了……F的爸爸十分严厉，所以在家我俩都得装乖，每天六点半就起床，坐在客厅哈欠连天大眼瞪小眼。有人来了，F妈妈打发我俩去洗水果。F看着外面的人说：“像不像植物大战僵尸？”
我：“啊？”
他：“又一大波僵尸来袭。”我笑喷：“小心爸爸听到抽你哦。”“这样拜年真麻烦，应该简化程序。”“怎么简化？”“用手机发礼品卷，自己去商场提货。”
“噗……”“小孩的压岁钱直接打支付宝。”这时F爸爸把我们叫过去介绍。“这是陈伯伯……”我赶紧问好。陈伯伯走时居然给了我一个红包，我这么大一个人哪还好意思收压岁钱，赶紧推说不要。“你和F结婚我没赶上，这回补上。”伯伯说。我只好默默收下。晚饭后和F出门散步，我摸出红包眯着眼睛数了数，伯伯出手真大方，我啧啧感慨：“支付宝就算了吧，钱还是拿在手里数更有快感。”
他笑我：“财迷。”“F大爷要不要也给小的发点压岁钱？”
“好啊。”他抽出一张一百递给我，说：“退我一块。”
“哪有压岁钱还找零的！”“九十九寓意好。”他说。
004
在商场卖年货，偶遇高中同学S妹子，对方一眼认出我，“乔一你怎么一点没变。”
“哪有，我明明沧桑了。”“不，身上那股逗比气质一点没变。”“……”寒暄了一阵，她说：“对了，后天我们聚会，XXX牵的头，正好他生日，你也来吧。”回到车上，我问F君：“后天XXX生日，你想去吗？”他摇头：“没兴趣。”开了一阵，他突然问：“XXX是不是戴个眼镜，坐你前面的那小子？”我：“是啊，怎么了？”他语气变了：“我去。”没看出来他跟XXX关系还挺好。于是当天带着礼物去了。XXX看到我果然很惊喜：“乔一！天呐你怎么来了？！”他性格大大咧咧，张开双手准备给我一个熊抱。某人将我一把拉到他身后，跟老母鸡保崽似的，他把礼物递上，面无表情地说：“生日快乐。”我默默吐槽，这家伙平时在家里心思挺活络，损起我来文采斐然，一出门就自动开启高冷模式，多余的话一句没有。S妹子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我擦，你跟F结婚了？！”“是啊，你不知道？”“尼玛！我前几年在澳村消息不灵通啊！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为什么，鄙视已婚妇女吗？”“哎……XXX以前暗恋你，F还跟他打过一架呢。”我勒个去！！！！！！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接受不过来！！！！！！于是，整顿饭我都吃得提心吊胆，作为一个脑洞过大的逗比妇女，我多么担心他们两个情敌会打起来啊，他们要是打起来了我该帮谁呢，我要不要像韩剧女主角一样晕过去呢，好后悔没有练习过如何优雅地晕倒。结果这两人都十分淡定，在亲切友好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