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派旅人》第156章


这话并不有趣,可周围的人全都捧场地笑出声。杜若予知道,她的事可能已经被当成一个故事传述至此,并且因为同情的成分,往后人人都会自发地照顾她,迁就她,哪怕这是一家养老院。
如果换成过去,杜若予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可如今,她却觉得无所谓。
很多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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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成了慈心养老院里最年轻的住户。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尽头,是个狭窄的单人间,只摆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书桌,连个衣柜都没有,条件比不上省精神病院的隔离病房,但被零碎的生活用具堆满,转眼就烟火气十足,是个好好过日子的模样。
如李嘟嘟预见,杜若予在慈心的生活热闹多了。每日天刚亮,她就听见花妹跑上跑下开始给各间老人打热水,接着楼下厨房率先运作起来,送菜的大叔和炒菜的大婶大声讨论今天的食谱,眨眼的功夫,晨起的老人们从各屋钻出来,天再冷也挡不住他们早起和溜达。
笑声、吵声、吆喝声,人声鼎沸。
像是已经过了一整个白天,可实际看看表,可能还不到九点。
于是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距离那一场白日横祸,倒像隔开一个世纪久远。
“果然是养老院啊。”这日大清早,卫怀瑾坐在宿舍楼的台阶上,她穿着厚厚的棉衣,脖子上也绕着数圈绵软的毛线围巾,整个人团成球,百无聊赖数天上的浮云,“我们在这儿到底住了多久?为什么我觉得像是一辈子。”
杜若予端着杯热水从廊下路过,听见她的抱怨,探头看一眼,“坐那儿不冷吗?”
卫怀瑾回头看她,“杜杜,你真的决定再也不见我哥哥了吗?”
杜若予默然点头。
卫怀瑾无奈,“如果是这样,那我岂不是永远都不能离开你了?”
杜若予挑眉,“你很想走?”
卫怀瑾苦笑,“虽然不想走,可我也留得辛苦……李嘟嘟的药,我快扛不住啦。”
有王青葵在,杜若予的药从不延迟,更别提缺斤短两,连她自己也纳闷,卫怀瑾是如何留到现在的。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卫怀瑾嘻嘻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在我哥哥回到你身边之前,我会继续陪着你。”
“……”杜若予走出晦暗的大门,来到卫怀瑾身旁坐下,“那如果是我把他忘记了呢?是我觉得太痛苦,自己想忘记呢?”
卫怀瑾哼了一声,面带嘲弄,“真的吗?”
杜若予不置可否。
卫怀瑾蓦地从台阶上站起来,在杜若予身后来回蹿着,嘴里念叨,“怎么还没来?不会迷路了吧?”
杜若予仰头看她,见她双目含光,嘴角得意,心里咚咚有了不好的预感,“卫怀瑾,你在等谁?”
卫怀瑾嘿嘿笑道:“我天一亮就坐在这儿等着啦,能让我大冬天如此积极主动的,你说是谁?”
杜若予一直朝后仰头看她,这个姿势维持得久了,她感觉大脑有些供血不足,缺氧,正想掰正头颅,却忽然听见通往前院大门的廊下传来几声脚步声。那声响敲在砖面,和养老院往常出入的老人截然不同,杜若予侧耳听了两声,眉头渐渐靠拢,就像久远记忆里有一片落叶飘进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这脚步声,她太耳熟了。
那脚步由远及近,在杜若予僵硬着脖子终于转过脑袋时,一身黑沉沉西装大衣的卫怀信就这样站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头发极短,不比光头强多少,发茬下青白的头皮里蜿蜒开两条弧形的丑陋的伤疤,那是他三番两次被开颅修脑的证据,恐怖异常。
清晨的日光从他身后万丈辉闪,他微微俯下身,面带笑意地看向杜若予,“我终于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一个人带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对于写作,我会尽快追上步伐的。对大家深感抱歉!
咱们中的少数派 第八章 恋爱小事
杜若予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直到身后卫怀瑾捂住脸尖叫着原地蹦跶,她才惊醒过来,先回头瞪了发疯的始作俑者一眼,才忐忑地看向卫怀信,半天嗫嚅着问一句,“……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卫怀信仍是俯着身,闻言摸摸自己脑袋,“你说这个吗?”
杜若予木头似的,呆愣愣点了个头。
卫怀信见她表情,觉得好笑,故意拿拳头敲敲自己脆弱的脑壳,咚咚两声,“好了。”
杜若予就像屁股被点了炮仗,迅速炸跳起来,“你怎么回事?那是能开玩笑的吗?”她火急火燎地站在卫怀信身前,看样子很想检查下他脑袋有没有被敲坏,却强抑制着不敢乱动,便显得很是手足无措,“我……你……”
卫怀信失笑,倒是很坦然地抓住她的手,举高了来摸自己脑袋上的手术疤,“你看,现在装在里头的,是最好的人工颅骨,只要没什么人玩命地来撞我脑袋,或者没什么人存心想把我气死,都不会有什么事。”
杜若予的手指谨慎地摸在那块疤上,隔了良久才半放下心,“……那就好。”
她这才想起卫怀信还抓着自己的手,心虚地想要缩回来,目光瞥见卫怀信光秃秃的五根手指,心里怅然若失。
院子一角的厨房门口探出颗脑袋,拖着困倦音调懒洋洋地问:“杜杜,谁在那里?”
杜若予警觉地竖起耳朵,一边回答不认识,一边拉着卫怀信,猫腰快速往自己宿舍里钻。
他们一进小房间,杜若予反锁好房门,又听外头没什么动静,这才吁了口气。
卫怀信哭笑不得,“干嘛跟做贼似的?”
杜若予斜他一眼,心说慈心里不少人认识他,如果他亮相了,少不得一堆人嘘寒问暖,自己努力想要切断的东西,就会被许许多多人你一针他一线地缝合起来。
“你……”杜若予坐到床铺边沿,两只手局促地压在身侧,“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正四顾研究着杜若予生活环境的卫怀信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头面向刚刚在看的一个小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有些年头了,是一家四口站在一处院落大门前,里头的小女孩只有十岁上下,眉眼依稀可见杜若予如今的样貌——这照片是搬回业县后杜若予特地向王青葵要来的。
卫怀信把目光转向照片里的年轻女人,他在案卷资料里见过这个女人。
那是杜雅兰,十多年前轰动一时的入室盗窃杀人案件中的受害者。
杜若予的母亲。
杜若予没注意到他在看什么,只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问话,便又问了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卫怀信头也不回道:“有人告诉我你在这儿。”
“谁?”杜若予皱眉,她身边的人都受过叮嘱,不会有人将她的行踪告诉他。
卫怀信终于不再盯着旧照片看了,他一回身直接挨着杜若予坐下,吓得杜若予迅速朝旁边挪开一步。
卫怀信挑眉,跟着挪动,仍是紧紧挨着她。
杜若予又挪动屁股,卫怀信紧追不放,直到杜若予靠到了床头,她才苦恼道:“……你别离我太近。”
“为什么?咱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杜若予撇嘴,不敢看他与从前相比明显苍白的脸,“……你不是失忆了吗?”
“失的是忆,又不是人,难道咱们俩在我失忆前已经分手了?”
杜若予哑然,“……那倒没有。”
“那咱们这么坐着,就合情合理了。”卫怀信弹弹平整裤子上并不见的褶子,姿态倒有几分古时候青楼嫖客的恣意,眼里也含着几分逗弄戏谑,“还是说,咱们过去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坐在一起过?不至于吧,我再不济,在出事前也该是个身心健康的男青年啊,坐怀不乱可以有,存天理灭人欲就算了。”
杜若予的脸微微胀红,心说人家脑袋开瓢都肉眼可见地成了弱势群体,这位仁兄怎么还天赋异禀,汉语言文化水平突飞猛进了。
她耷头拉脑的,偷偷嘀咕,“……难道吃错药了?”
卫怀信没听清,歪头来问:“你说什么?”
杜若予用力摇头,又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卫怀信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杜若予皱眉,眼里压抑着痛苦,“……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自然是了解了事情全部经过才来的,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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