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末的最后一班地铁》第41章


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我会立刻转身回头。下决心要离开,终究舍不得,找了千万种藉口,付出最大的努力和决心,只要你给一个理由,任何一个理由,哪怕一个动作,甚或一个眼神。而四周一片沉默,是不是你已经不打算挽留。
月光太亮,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躲在没人看得见的暗处,忽然眼前一片潮湿汹涌而来。
手机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一遍又一遍。她窝在被子里抓起来一看,是明殊的电话。这时候出声一定会被他听出来,只好关掉了电话不接。
窗外月色浓得化不开,她躲在阴暗潮湿的被子里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再次睁眼,月光开始西斜,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将近一点。
窗外吹来午夜的凉风,树叶簌簌作响。她坐在床头发呆,刚打开的手机忙不迭响起来。她看看来电显示,没精打采地接起来,电话里的明殊语气不善:“大姐,我打了你一晚的电话,怎么不接?去哪儿了?半夜都不着家。”
她懒洋洋地答:“我在对面。”
明殊惊诧万分:“对面?怎么不开灯?”
她敷衍:“呃,睡着了。”
明殊顿时没好气:“我说姐姐,你倒是睡得不错,我就惨了,今早四点起来排练,明早五点还要赶去录节目,回家歇会儿我容易吗我,扛到现在还不让人睡觉,你们也简直太不人道了……”
她奇怪:“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睡觉了?”
明殊显然怨念深重:“客厅里杵着个大男人,叫我怎么睡?”
大男人?哪个大男人?她正想问,明殊忽然得瑟起来:“你和B套餐吵架了?他说下了飞机赶回家,没见到你,又赶去同学会,同学说你早走了。他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陈什么阳的送你回来。我怎么会知道?我说追你的人海了去了,又不真是我老婆,难道每个送你回来的人我都得问一问?反正今天还没见到人。这不明摆着嘛,你和那个陈什么阳从同学会早退,出去单独行动了,一准没那么早回家。嘿嘿,可惜你没见到他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大快人心!谁让他每过两分钟就逼我给你打一次电话,烦不烦人?再说两个大男人那个什么授受不亲好不好,半夜三更赖在别人家像什么话……”
小雪抚额,匆匆奔到门口,换上鞋,打断他说:“告诉他等我一会儿。”
明殊似乎愣了愣:“等你一会干什么?”
这下轮到她没好气,一边从桌上捞起钥匙一边打开门:“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过来。”
一低头,正要冲出门,却看见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挡住去路。明殊的声音在电话里一顿:“不用,你刚说在对面,他就摔门出去了。”
淡淡夜色里,那个瘦长的影子静静站在门口光和影的交结处,半明半暗。她抬起头,怔怔地出神。“喂?喂!”明殊的声音在电话里不耐地喊。她慌忙挂掉电话,藉着走廊里沉沉的月光打量他。
头发有点乱,衣服的下摆揉出了皱纹,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还有飞机上惯有的那种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目光锐利如昔,眼里却布满血丝,下巴上爬满青色的胡茬,让她想到那时候他一日打三份工三十六小时不睡觉的样子。
心底某个角落忽然又钝钝地疼痛,她下意识伸出手去,轻声说:“怎么不刮胡子?”手伸出去,还没触及他的下巴,才想起他们还在吵架,又讪讪地缩手,却一把被阿远拉住。他的指尖干燥而温暖,只一把就把她狠狠按在怀里。他低沉暗哑的声音说:“刚才回来一看家里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搬走了。”
她不禁一哂:“东西都收拾回明殊那里了,我是打算搬回……”
她没能说完,嘴唇被堵住,炽热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涌来,柔软而坚定。他坚实的臂膀紧紧圈住她的身体,她也伸手拥住他。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这午夜微明的走廊,一定会觉得奇怪,两个人站在过道里,身后半敞着门,门口一步之遥,却偏要站在防盗门的后面亲热,旁若无人。这让她想到十七岁的时候那种飞蛾扑火的心情,不顾一切只要在一起,此时,此刻。
手指一凉,不知他在她手上戴了什么。左手无名指,大概是枚戒指。她从他腰间松开手,想要抬手看一看,不料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牢牢按回原来的地方。水银色的月光下,她看见他眉间微蹙,目光深沉,在她耳边低回地说:“再抱一会儿,别放开手。”
第33章 请你抱紧我(4)
后来她严厉地质问阿远:“走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他一脸无辜:“打了,你都关机不接。”
她不满:“后来几天都开机,也不见你打来。”
他说:“这次办的事需要保密,所以最后那几天在大雪山里,大家都不带电话。”她想说什么保密买卖,倒像演谍战片,阿远在月光下蓦然笑了笑,又说:“而且我还真的不敢打,怕你不打算接我电话了,像以前那样。”
说来倒和十年前的分手有几分相似,雨天,诀别,中间隔着一道窗,四目相对,而她就是不肯接他的电话。如今她总算按计划做了回理智成熟的现代女性,从柜子底里把那盒首饰挖出来,心平气和地求解惑:“说,这些都是谁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然后打开台灯,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在灯下,如数家珍:“珍珠发夹,大一那年圣诞节在学校对门的商场买的,花了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水晶手链,暑假打工挣了钱,大二圣诞节专门跑到香港买的。绿松石的项链……大三那年生了一场病,所以大三圣诞节只买了这个……钻石耳钉,赚到第一个一百万买的。那时候还有同款的钻石手链和吊坠,本来想挣到第一个一千万来买,结果竟然被人买走了,只好换了另一套……”
她实在没料到是这么回事,愣了半天,才拣起那件她最看不顺眼的蒂芬妮钻石胸针:“这个呢?这又是哪年?一看就是送给年长女性的。”
他难得神色一僵:“不喜欢吗?那年圣诞在纽约,小陆站在蒂芬妮的橱窗外和我叨叨,什么赫本说女人一生必须有一枚蒂芬妮的钻石胸针,她自己就买了一枚。我想我女人不能比别人差吧,就让店员拿了个最贵的。”
她哭笑不得,报以白眼:“土豪!”
她看过赫本出演的那部电影,叫“蒂芬妮的早餐”,讲一心希望嫁入豪门的女孩爱上穷小子的故事,最让人难忘的镜头是赫本穿着黑色的拽地长裙,束着高高的发髻,在“月亮河”舒缓的音乐里,独自站在蒂芬妮的橱窗外吃早餐。
纽约第五大道上蒂芬妮那面橱窗外她也站过,而且是某个飘雪的圣诞夜,现在想来难以置信,以为天涯海角的两个人,也在同一面窗前站过,甚至可能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台灯下,钻石在掌心里闪烁耀眼,虽然不是喜欢的式样,心里还是充满珍惜和喜悦。
忽然看见盒子最底层的一条银色项链,看起来像是铂金,吊坠却奇形怪状,圆圈里一颗胖胖的星星,一动会滴溜溜地转,但既无镶钻也无装饰,和盒子里其他东西比朴素得不协调。她奇怪:“这是什么?”
他接过来拿在手上把玩,停了良久说:“我雇人去纽约找过你……可是那年冬天,偶然在医院遇见橘子,问起你,她说在纽约见到过你,已经结婚了,嫁给一个饭店的老板,四十几岁的香港人。”
那应该就是橘子说过遇见阿远的那一次吧,橘子还给了他她的邮件。她想说并不是那么回事,他已经低垂着眼继续说:“那年年末在马来西亚出差,忽然感到迷惘,觉得自己那么多年奋斗像个天大的笑话,完全不知是为什么。平安夜那天,偶然走进一家珠宝店,问店员给前女友该送什么,店员说送脚链吧,脚链代表此生已矣,来生结缘,所以就买了条脚链……”
原来这是他一直知道她的下落,又不曾联系的原因。她怔了片刻,问:“难道这是脚链?怎么这么长?”
他默默笑笑:“当然不是。那条脚链扔在盒子里几年,看着实在不顺眼,正好去年又去马来西亚,干脆拿回去,问店员能不能换,店员就推荐这条当地人里流行的项链。”他轻轻拨动吊坠中间那颗胖星星,“店员说这叫时来运转。”停了停又说:“如果送给爱人,叫回心转意。”
橘黄色温暖的台灯光里,他手上的胖星星缓缓转了几个圈,反射洋洋洒洒的几点光亮,她忽然觉得眼眶隐隐发酸。她拿起那枚大一时买的珍珠发夹,在头上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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