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第78章


统率厉士卒,身当矢石,所攻一面,应时披坏,诸将乘胜,遂大破之。
这一年,凌统才十五岁就大放异彩,可他的父亲却再也看不见。
夏口水战,黄祖大败逃窜,校尉凌操轻舟当先追击,被敌将甘宁射杀,凌统奋力往夺父尸而归。孙权以其父死于国事,而左右常称述凌统年少美名,便拜凌统为别部司马,行破贼都尉,使摄父兵。
凌统再回吴郡时已是新年之后,地上残雪未消,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亲人团聚,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大红灯笼高挂,爆竹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派喜气洋洋。
趁凌统回侯府述职,尚香在殿外等候许久,终于见到了他,她本来有些着急,而再见他的那一刻却不禁迟疑了,冷面沉默、一身缟素的凌统在这热闹喜庆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明明仅几个月不见,他怎么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凌统了?
凌统平视前方慢慢走着,目光却失神的落在虚空的某一处,尚香身着红衣如此显眼他都没看见,尚香连忙上前叫住了他,凌统顿住脚步偏头,浑身散发的冷冽之气让尚香微微一震,隔了一会,才结结巴巴道:“我……听说凌操校尉的事了……你……”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一颔首,嗓音微哑,“多谢郡主挂心。”
尚香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然而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也想像以前那样借玩笑打闹来宽慰他,可现在她发现自己连一个强笑都挤不出来。
凌统见她许久未说话,微一敛眉,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先行告退。”说罢缓缓转身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
尚香眼眸微微氤氲起水光,她也不明白心中突然这没来由的悲戚是为何,偏过头忍不住轻声出口唤道:“凌统……”
他似乎是未听见,背脊笔挺,面容冷肃,脚步未停渐行渐远,那一身惨白孝衣的孤单身影,终是消失在她的眼中。
天空又飘起了小雪,像是为他献上一场无声的哀悼。
周瑜前去凌府吊唁凌操,走进满目素白的灵堂,看着周围哀声不断仆人和灵位前一声不吭的凌统,周瑜不禁低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伤感的意味,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还有同样年少失怙的伯符。
不同的是,面前的少年周身的杀气恨意要浓烈得多。
于是上完香祭拜完后,周瑜不像其他人那样说几句节哀之类的话便告辞,而是顺势坐到凌统身边和他说起话来,起先凌统的回复很简短,不冷不热,但当周瑜渐渐聊到凌操时,他像是被冰封的神情终于有些许动容。
周瑜并未看他,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记得曾经有一次打胜仗后,伯符特别下令全营庆祝,各将领聚在一起喝酒,凌操校尉说到了你很是自豪,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长进,懂事,有孝心,将来肯定会成大器……”
凌统眼中渐渐浮起不解和哀伤,神情凝重,周身杀气反而被冲淡了不少,他顿了顿,缓缓低声道:“可父亲从未在我面前夸过我。”
周瑜看着他迷惑的神情,弯唇一笑,“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他对你严厉是不想你骄傲,但其实他一直为你自豪。”凌统双眉微拧,侧过头盯着父亲的灵位,不发一语,似陷入了沉思,周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诚恳道,“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周瑜点到即止,他知道凌统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所说的话。而失怙之痛,必然是需要多给他些时间慢慢度过。
回到府中后,乔薇替他拂掉肩头落雪,本来她也想和他一起去,但因为挺着肚子不方便,这才作罢,他顺手关上门扉将飞雪阻隔在外,拉过她的手进屋至榻边坐下,室内暖炉烧的炭火噼啪轻响,如春暖意很快便驱散他从外边带来的寒气。
初云奉上两杯热茶后行礼退下,乔薇双手捧着杯子慢慢啜饮,而周瑜却是微抿了一口就放到一旁,没有多休息就坐到案前,提起笔蘸了墨,开始书写奏笺,乔薇看着周瑜关心的问道:“凌统还好吗?”
周瑜微叹了口气,边写边道:“他这个年纪正是明事却又不够成熟的时候,但他比我想的要坚忍,我相信他能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沉吟了一瞬,眼神中透露出坚毅果决,“何况黄祖早晚必除,他要报仇还有的是机会。”
乔薇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唇角,有些无奈的耸耸肩道:“这次吴侯亲征没有一举成功,下次江东再大举攻伐黄祖不知又是何时了。”言语中虽有惋惜之意,但其实从私心来说,她并不想周郎上战场,放下杯子,蓦然想起建安四年姊夫和周郎那次讨黄祖也是因为山贼叛乱,不得不放弃马上到手的胜利她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微蹙秀眉,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上次攻打黄祖也是关键时刻后方山寇复动,这次也是如此,还要更严重。”
这些山越或是本居深山的山民,或是不堪捐税劳役避入深山的普通百姓,或是触犯刑法逃避罪责的亡命之徒,向来刁悍蛮横,常是勾结当地豪族,据山守险,公然反抗官府,虽然多次征剿,可总是平息一阵又生暴乱,山越不平,始终是江东一个很大的隐患。
周瑜边思索边落笔,闻言并未看她,只是略微颔首,沉声道:“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陵等郡都是山岳暴乱的多发之地,特别是丹阳,民多悍勇,可又是天下精兵之处,好比一把利剑,不能怕它伤手便弃之不用。唯有大军压境使之降服,再恩威并施让山中亡匿者尽出安土业,强者为兵,羸者补户,这才能一劳永逸。”
乔薇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心中暗赞他思虑周全,周瑜很快挥笔写完,乔薇在他收入信封之前随意瞟了一眼,果然是他对处理山越问题的后续见解,不过还说到了……
那个名字映入眼帘,乔薇不觉轻声念了出来,语气带着疑惑,“盛宪?”
周瑜小心印上封泥,将奏笺收好,沉吟了一会,肃然道:“这次大规模山寇叛乱绝非巧合,而是此人在背后唆使,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大胆妄为,才终让我拿到证据,主公已在考虑处理此事,不久之后定会以儆效尤。”他微垂眼帘,有些迟疑,“可……”
乔薇思付片刻,眉眼间也渐渐显出凝重之色,看着他的眼眸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盛宪接到讯息不可能如此敏捷迅速,江东内部定还有其他的细作或内奸,甚至是能接近……”她保持张口的样子僵了一瞬,觉得说吴侯不妥,立马改口道,“侯府之人。”
周瑜深觉多疑无益,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勉强勾唇微笑,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不过我觉得主公并非全无所觉。”
手背上暖意传来,乔薇眉头舒展,唇畔也不经意的逸开笑意,反正这种事也不是她需要担心的,太过猜疑传出去反而不好,于是笑着点了下头,温言道:“你多留意就好。”
不久之后,曹操征盛宪为骑都尉,召还许都,制命未至,盛宪已被孙权所诛。
不过孙权只杀了盛宪一人,并未株连其他,其子盛匡逃往许都,而其故吏妫览、戴员亡匿山中,后受到时任丹阳太守孙翊的礼遇,招募妫览为督兵,戴员为郡丞,却不想此举又为另一个悲剧埋下祸端。
同年,孙翊左右近臣边鸿受妫览、戴员二人指使,趁宴会后孙翊酒醉送客之际从后突袭斩杀孙翊,随即逃入山中,很快被购募追捕的孙翊之妻徐氏擒获,妫览戴员又将所有罪责推给边鸿并杀之,但丹阳诸将皆知览、员二人乃罪魁祸首,可惜力不能讨,庐江太守孙河得知孙翊被杀后赶到宛陵责骂二人。妫览和戴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孙河,派人北上迎扬州刺史刘馥,要刘馥领兵到历阳,他们则在丹阳接应。
这一场政变发生得迅速又紧急,两郡太守皆是孙氏宗亲,短时间内相继被杀,丹阳面临着被分裂的危险。
令人震骇的是,最后却是一女子挽救了危局。
孙翊死后,妫览欲霸占其妻徐氏,徐氏假意应承,私下召集孙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人设计诛杀妫览、戴员。为孙翊报仇后,徐氏乃还缞绖,奉览、员首级以祭孙翊墓。吴侯孙权闻乱领兵赶至,感徐氏乃女中豪杰,提拔高、婴为牙门,有功者皆厚赐金帛,殊其门户。而对于叛乱者,这次没有再手软,悉数诛览、员余党及其遗族,斩草除根。
父兄惨死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年轻的吴侯又再一次认识到了这条权利之路的血腥残酷,每走一步都要时时小心,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会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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