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第75章


蒋干笑着又点了下头,“兵精粮足,名不虚传。”
周瑜闻言朗声大笑,那一瞬间眉目间的疏狂张扬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凌云气概,蒋干垂眸低叹,思索那些游说之言还要不要讲,就在这时,阿碧抱着“栖梧”琴微笑走进,躬身一礼道:“夫人听闻将军设宴款待昔日同窗,特让阿碧送来此琴,望以琴曲助诸位酒兴。”
周瑜摇头轻笑,众将见此不由笑着七嘴八舌谈论起来。
“哈哈,看来还是嫂夫人懂将军啊!”
“周将军的琴声可是难以听到,这下我们有耳福了。”
“是啊,将军你就不要拂了嫂夫人和大家的好意了吧!”
屋内乐声识相的停了,阿碧偷偷一笑,上前将古琴放置到周瑜面前,然后垂手退到一边,周瑜手抚上琴弦,心道小乔真是与他心意相通,环视一圈见众人兴致勃勃,便笑道:“既然大家有此兴趣,那周瑜就献丑一曲。”顿了顿,又看向蒋干,“子翼以为如何?”
早就听闻过顾曲周郎的名声,何况早在书院时周瑜的琴技已是出类拔萃,如今恐怕是更上多层楼,蒋干垂眸颔首,风雅一笑,“洗耳恭听。”
周瑜回眸凝神于古琴之上,信手一拨,气势磅礴的琴音随之倾泻而出,竟是那首军中常奏之歌《无衣》。当日在江边他曾用玉箫吹与孙策和小乔听过,此番琴音铮铮,似分金断玉,虎啸龙吟,更显杀伐之气。
周瑜指法娴熟,右手抹、挑、勾、剔,左手上、下、进复、退复,过了一会缓缓闭上双眼,随心而走,更入佳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琴声昂扬激越,气吞山河,仿佛身临沙场,耳边鼓角声声,眼前刀光剑影,勇猛的将士跃马扬刀冲入敌阵,团结一致同仇敌忾。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渐渐地,有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唱了起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越来越多,直到席中所有武将齐声而和。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是气冲霄汉的斗志,生死无悔的执着。
蒋干被此情此景此曲所震撼,身体里的血液也仿佛随之沸腾激荡,这样的凌云气魄、这样的忠肝义胆、这样的上下一心……又怎是会受言语所动的呢?他看向身旁的周瑜,终是对这位既有美玉之雅又具利剑之锋的将军心服口服,决定完全放下游说之辞。
琴声渐转低沉,起伏回荡,似浴血奋战之后杀伐淡去,风扫落叶,白云苍狗,高远阔大,极目遥天悠悠不尽。
翌日,蒋干即收拾行囊返回江北,周瑜亲自到渡口相送。
周瑜一身劲装疾服,腰悬宝剑,负手而立,身姿英挺,十分干净利落,而蒋干依旧布衣葛巾,江风撩起他长袖飘飘,则显得潇洒风流。
蒋干自嘲般的一笑,“想我蒋干号称以才辩独步江淮,怎料到遇着你周公瑾竟是哑口无言。”
周瑜微笑看着他,然而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坚定不移,“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出,我犹抚其背而折其辞,岂会足下言辞而改变?”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就像他与孙策,不仅是君臣,更是兄弟、更是知己。此生他绝不会改投他主,更何况,曹操与孙策之死摆脱不了干系。
“公瑾之志,不可夺矣。”蒋干赞叹一声,佩服的拱手一揖,周瑜抱拳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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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干有负曹操所托,于是回到许都立即向曹操谢罪,称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曹操听完蒋干此行周瑜的应对后,没有生气恼怒,而是不动声色若有所指道:“雅量高致?孤听闻子翼自回来后常在人前盛赞周公瑾,看来江东之行真是对子翼影响颇大啊。”
蒋干被曹操那目光一慑,忙躬身一礼,局促不安道:“这,臣惶恐……明公恕罪。”
曹操忽然又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翼不必害怕,此行虽不能招降周瑜,但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也可是孙权对周瑜增加猜忌,所以孤还是要谢谢你。”
蒋干双眉微皱,仍然保持着垂手行礼的姿势,顿了顿,缓缓道:“臣……不敢。”
正巧忽然有急报传来,曹操挥手让蒋干退下,回身坐到主座之上,展开密报一看,不禁大喜,派人去请程昱、郭嘉、荀攸等谋士前来商议。原来先前他久攻袁尚袁谭不下。郭嘉进言说:“袁绍爱此二子,不知该立何人。如今二子权力为势,各有余党,击之则相救,缓之则争心生。”曹操觉得言之有理,不再紧逼,果然这一缓之下,袁尚袁谭的外在危机解除又开始内斗,二人亲自领兵交锋,结果袁谭大败,退入平原,坚守不出。袁尚则三面围困猛攻,袁谭迫不得已听从谋士郭图之计,遣人向曹操投诚,想借曹操的手解决袁尚。
没过一会就有侍者禀告郭祭酒到访,话音未落郭嘉就悠悠走了进来,清癯苍白的脸上若有所思的淡笑,向曹操揖手行礼,天气还未转冷,郭嘉却已换上大氅,虽挂着一贯的疏懒笑意,却难掩脸色的苍白如纸,清瘦的身子几乎快撑不起身上的青色衣衫,曹操见此忙伸手制止道:“奉孝身体不好,不必多礼了。”
郭嘉淡淡一笑,依旧行完一礼,站直身子,询问道:“ 我来时碰见了蒋子翼,见他方才的脸色,可是蒋干游说周公瑾不成?”
曹操示意郭嘉坐下,一想到蒋干不但没办成事,还在中原大大给周瑜挺高声誉心里就不悦,面色微沉,冷哼一声,“写信招降太史慈不成,派人游说周瑜也失败,这些人怎么对孙氏都如此死心塌地。”
郭嘉随意的坐在旁侧席座上,闻言微弯唇角,“主公不必担忧,孙权倾于偏安保全,等我们清扫完袁绍残余势力,再对付江东亦不迟。”
就在这时程昱荀攸等人到来,向曹操行礼后纷纷坐下,听曹操说完袁谭欲投诚之事,皆陷入思索,程昱先开口道:“袁谭被袁尚攻击太急,不得已使人来降,不可准信。且静观其变,待袁氏兄弟自相吞并,然后可图。”
有人则说:“刘表方强,宜先平之。”
而荀攸的看法又不同,“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不敢展足,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虽然数败,犹得民心;若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天下未可定矣。今兄弟结冤,势不两全,因此来降,若提兵先除袁尚,后观其变而除之,天下定矣。此机会不可失也!”
众人意见不统一,曹操有些犹疑,郭嘉见状微微坐直身子,收起脸上疲惫之色,微笑道:“主公不如先会见袁谭派来的侍者,再做决议。”
曹操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又谈到江东的问题上,这次众人都一直认为孙权拒不送质明显已有不臣之心,不过其余的看法也与郭嘉一样,目前紧要是统一北方,暂时还是与江东表面交好,只需暗中阻挠其壮大,但说到个中方法,荀攸想起一人,“主公可还记得前吴郡太守盛宪。据说孙策死前不久吴郡闹得沸沸扬扬的高岱一事就是盛宪暗中谋划,意在加深孙氏与豪强大族间的矛盾。”
曹操了然一笑,“自然记得,当时孤也派人向他授意。”
“可孙氏如今对盛宪早有戒心。”郭嘉微微敛眉,气息有些不稳,深吸了口气缓缓轻声道,“若继续让盛宪做事只怕……”
荀攸抚须朗然笑道:“要想阻挠孙氏壮大,一是豪强,一是山越,只要拿捏好这两点,孙权就有的麻烦。而盛宪就是既能挑动豪强又能唆使山越之人。”
“孙权必定早就盯着盛宪,我是怕再让盛宪做事,太过明显,恐怕会坏事……咳咳……”话未说完郭嘉忍不住掩唇咳嗽起来,脸上更没血色,越发显得病弱。
“好了,不必再争,此事孤自有计较。”曹操伸手止住争执,看着郭嘉苍白清瘦的面容,心生怜悯,“奉孝怎地不见好?前两年地方进贡的那珍贵药材,华佗说对你的病情很有益处,为何这两年反而身体渐差?往后征伐怎忍再让奉孝随行?”
郭嘉止住咳嗽,只觉胸口气闷难当,但唇角还是浮起清浅的笑意,“多谢主公关心,嘉自幼体弱,积病已久,已不期待有灵丹妙药能治愈。”他的气色虚弱,目光却清亮,涌出无限豪情壮志,“嘉有幸得遇明主,一展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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