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宇》第37章


手一转动; 咔擦; 开了。
开了,阿燃又不敢动了。
她此生所有害怕的瞬间; 都跟这所房子和那个人有关。
阿燃进去; 手熟悉摸黑按在墙上开关上。
灯嘶啦啦响了几声,腾得一下大亮,照得阿燃睁不开眼。
湿哒哒的一个人站在门口,默默关了房门,外面暴雨倾盆,屋内一瞬间如泛黄胶片开始倒退播放。
似乎有嬉笑声了,屋子里炉火温暖,那个男孩蹲在地上大水盆里,阿燃一寸寸浇着他沾满洗发沫的头发,他说真香啊,阿燃还给他搓了搓脚趾头,他站不稳,捞起自己揉了揉。
阿燃胸口发闷,闭上眼,噎在嗓子眼的泪滚动半天终是憋了回去。
再一睁眼,那个男孩坐在床边抽烟,淡淡蒸腾起烟雾迷幻了他沉痛双眸,一张嘴,就是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阿燃笑了,笑着说:我回来了。
却只有回音。
但是眼前景象都是座座冰冷黄色纸壳箱子,叠满每一寸角落,床下面的饼干盒子被打开,东西扔得一地都是,包括那个打翻的猫食碗,结了蛛网,床板子上再没有熟悉的那床被子,上面摞起来的都是纸壳箱子。
阿燃走了两步,突然小腿抽搐,转筋一般的疼。
扫帚与簸箕扔在地上,一地的烟灰都是那个孩子留下的吧,阿燃突然觉得站不住了,默默扶着桌子坐到椅子里。
桌子上的缝纫机仿佛又开始吱吱作响,像她每日早起开门通风,之后就坐在这里开始每天日常,再糟糕破碎的东西她都能缝补,唯独自己这颗心,现在一剪刀扯断,又被撕成碎片补不回来。
阿燃坐在那,好久不动。
墙上的镜子蒙了灰,人转头看的时候,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像个孤魂野鬼。
滴着水的头发湿了衣领,潮乎乎闷热的抵着下巴颏,桌子边上还是她当初无聊是听的那个随身听,阿燃笑了,按了播放。
“2010年12月21日,阿燃没有回来。”
“2011年1月11日,今天是腊八,阿燃,邻居麻将馆的老板给你送了一罐子腊八蒜,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吃不下去。”
“2011年2月17日,姐,今天是元宵节,我买了元宵,煮了一锅,刘美丽不吃,我一个人吃了咱们两人份,我今天回来开心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屋里开着灯,我以为你回来了,结果一开门——也许是我早上忘了关灯。”
“2011年4月2日,今天学校老师让我回去参加模拟考试,我考的不好,你要不回来数落数落我吧。”
“2011年9月1日,今天开学了,体检,我长高了两厘米,姐,你给我买的鞋子越穿越小。”
“2011年12月24日,同学说去看电影,我待不住又回家了,姐,我又叫你姐了,你可怜可怜我好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2012年6月6日,刚刚梦到你了,起来陪你说会儿话,我醒了都记不清你的长相,我觉得你不回来也好,这算是对我记不住你的惩罚。”
“2012年11月9日,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2013年3月27日,得了个什么优秀标兵奖,寝室卫生也不是我做得,但我回来好好打扫了一遍屋子,发现你给我织的差一支袖子的毛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
“2014年7月20日,阿燃,我不等你了。真的不等你了。”
后面是忙音。
阿燃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是一块坚冰,此刻都化了。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门口。
心里有个声音说,再回头看一眼吧。
没有,她起身关了门,走进雨夜。
她知道,她跟孙宇,彻底完了。
***
新年留在北京跟周林和老爷子一起过,阿燃的手由于那个下雨的夜沾了水,伤口愈合在手背留了难看的一个疤,像是枪口灼烧。
年后周林给了阿燃一份文件,要她来公司帮忙做事。
阿燃心里明白,父亲打了电话说欠的钱被人还上了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周林这份合同。
从没有上过班,阿燃一生都不努力,浑浑噩噩混着日子也觉得稀松平常,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知道周林是怎么想的。
齐鑫打过来电话说给她联系好放高利贷的人,嘴上是刀子般的说不帮她这个忙,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阿燃家里那点事齐鑫心里清楚得很,阿燃很难过度救济缓过劲儿。
阿燃在电话里说了不必,钱已经凑齐。
齐鑫当然嗅到一丝丝“糊味儿”,三十多万过个年就到位,齐鑫约她出来吃饭的时候是周林送阿燃来的。
齐鑫哑然。
有些事不用问了,齐鑫只想知道阿燃有没有未来。
阿燃同她坐在一方小酒馆里,馕坑烤羊蝎子热得人脸发烫,二两白酒下肚烫着心肺都舒展暖和,阿燃笑,咯咯咯得笑个不停,齐鑫却皱着眉,她笑得比哭难看。
“睡了吗?”
阿燃摇摇头,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否欲擒故纵不跟她讲实话。
“爱上他了?”
“爱?”阿燃哈哈大笑,栽倒着靠着她的肩膀,她这样一笑齐鑫心里就有了答复,起身不耐烦推她,谁知阿燃却又说“爱啊,我爱他。”
齐鑫不说话了。
阿燃慢慢摸着自己发木的脸颊,烫着手心,闷头咬着酒杯仰脖就是干了个底朝天。
然后咯咯笑着开始掏她那个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鳄鱼皮包,掏出新手机。
“出狱的时候买了个,老板说跟苹果手机一模一样,我那会儿都不知道什么叫苹果手机,你瞧瞧。”
齐鑫还是不说话看她。
“有钱真好。”阿燃长舒一口气“有钱真好,有钱能摆平老家的事,有钱能用这么好的手机,有钱早上不喝豆浆喝两杯黑咖啡,喝到吐,喝到死!”
她仰靠在椅背里抬头忽闪着双眼看明晃晃的灯,“公司里的人说我是周林的女人,躲在咖啡间窃窃私语,我就是不死心,本不是他的人也要成为他的人。”
“阿燃——你太不像话——”
阿燃默默拿起那个手机,咚得一声,掉在酒杯里,起身低着头晃了晃。
手机碰撞着酒杯,格楞楞响。
“齐鑫,我没有什么想着念着的事了,我活一天算一天,有钱多好,总比没钱活着好,我就是臭了烂了,最后死在钱堆里,没人来看我,烧得纸钱也是真钱。”人话还没说完,已经酒气冲天的喝高,笑眯眯看她“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叠纸钱,现在,连烧给自己的人都没剩下——”
齐鑫推开她半寸,把酒杯里的那个手机拿出来,擦了擦,还能用,打电话给周林让来接人。
周林来的时候,齐鑫已经走了。
他默默抱起软绵绵的阿燃,搀扶着她出了门。
阿燃头拨浪鼓似的贴着他的肩膀,一抬头,路灯暗了。
周林深深吻下去。
阿燃没有回应。
使劲捏了捏她的腰眼,阿燃闷哼一声,默默回吻,吻了半分钟突然死命推开他扭头吐了。
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不同的香烟,不同的体味,阿燃无法适应。
周林就冷漠得看着她蹲在路边吐,抽着烟站在后面等着。
阿燃吐完酒醒了大半,起来径直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周林跟在她后面,阿燃要开副驾驶门的时候周林一把按住。
“阿燃你养过鸟吗?”
阿燃不说话,微微喘着气。
“要是想让一只鸟不飞,剪了飞羽就好。”
阿燃默默回头看着他。
她知道,她一早这么选择了就知道这份恩情将是维系他们此生的纽带,阿燃并没有想做挣扎,她是心甘情愿认命的。
望着他的眼,周林又低下头,像是一种宣告主权的姿态。
阿燃默默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耳根。
“你不走了。”像是一种洗脑,一种瞌睡未醒时催眠的语句,像是一种命令,一种无畏又最脆弱的讨好。
阿燃嗅了嗅鼻子“是,我不走了。”
☆、chapter 031
冯仑正在敲代码; 女上司气冲冲得回来,摔了本夹子开始收拾东西,收拾了一箱子,拎起来就走。
这个月第二个高管离职。
冯仑被这响动闹得写不下去代码; 侧头看看; 边上那位用笔帽砸他“诶!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
“曼姐走了; 也要带走咱们数据组老大。”
“闹这么严重?公司怎么了?”
“你没看报表?”
冯仑摇摇头。
“股份变更; 加了个自然人,吊尾的,但让人看着也不舒坦。”
冯仑皱眉,这事跟底下员工有什么关系。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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