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第6章


到达终点顺手在她被汗弄得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她甩甩脑袋,把自己晃晕了,一抬头就看见他颠倒众生的笑,心跳又快了几分。
最后那几步冲得太猛,陈熙彤一进家门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叶盛昀给她倒了杯水,却只准她喝一口,拽她起来,说跑完步坐地上长屁股。
陈熙彤不能干啊,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
体力再好终究不是铁打的,严重缺氧,要不是最后关头他出馊主意,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叶盛昀乐不可支地跟她解释:“慢跑是为了增强体质,隔段时间要适当冲刺,对心肺功能有好处。”
陈熙彤扭过脸不理他,他便识趣地走开了。
提到心肺功能,她不自觉向电视机背后看去,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悉悉索索翻箱倒柜,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存粮。
在木屋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抽烟,得知他要回来,她就把囤的烟藏在电视后面,拿两个花瓶遮住了,绝不可能不翼而飞。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诞生了一个念头。
早上叶盛昀消失那阵去哪了?
叶盛昀买的小区每家每户都藏着神奇的设计,浴室对面是个两平米的独立卫生间,墙上有一个暗门,推开以后是垃圾通道,每天有保洁定点清理,为广大宅男宅女提供便利。
她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火急火燎地找到叶盛昀,张口就问:“我烟呢?”
叶盛昀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问:“你离了烟会死吗?一天一盒地抽。”
陈熙彤如遭雷击,不死心地跟他理论:“那你也不该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丢了。”
那些烟里除了南京是用来抽的,剩下的都是用来收藏的,有绝版的万宝路,稀缺的日本货,还有朋友送的俄罗斯香烟,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他怎么能就这么丢了。
叶盛昀不悦地皱眉:“我都不抽烟,你一个女孩抽什么烟,等老了满口黄牙,蹲下来上个厕所都能骨折,早更又易流产,还影响智力。”
她能不知道吗?早八百年就有人劝过,能戒她早戒了。
一来有瘾,二来她喜欢,就跟有人喜欢做手账一样,闲来无事拿烟盒做做手工,里头的烟不抽可惜了。
从她学会抽烟的那刻起,就格外引人注目,看她的眼光有轻蔑的、崇拜的,管别人什么态度,她从来不在乎,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上来直接扔,还是比烟更讨她喜欢的。
她又不能和烟过一辈子,憋屈死了。
她不愿跟他起争执,扭头就往客厅走,叶盛昀追上来拽住她说:“你还委屈了?”
搁他们那儿,新兵下连不准抽烟,被抓到都是要罚的。喜欢抽就给你塞一嘴,全点燃了,班长戴着防毒面具看着你吞云吐雾,三两个月都甭惦记。
他可以说非常温柔了。
陈熙彤甩手挣脱出来,撕开一包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叶盛昀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抽烟哪里好了?我以后再动你东西跟你说行不行?”
陈熙彤剜了他一眼。
叶盛昀试图证明只是不让她吸烟,其他的一概不管,包括吃垃圾食品这种不健康的习惯,便伸手抓了一把薯片吃给她看,借此表达同流合污的决心。
陈熙彤直接给了他一脚。
丢她的烟还抢她零食,简直是个王八蛋!
叶盛昀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走了。
和谐的开端被扼杀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两个无业游民同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理谁,冷战了两个多小时。
下午叶盛昀接到一个电话,出门前跟她简单交代了一声。
陈熙彤不吭声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回复,情商可以说十分高了。
她拗不过他,拧着眉毛敷衍道:“早点回来。”
他得逞,忍俊不禁:“我去接个人就回来。”
剩她一个人在家,陈熙彤静默良久,动了金盆洗手的心。
思前想后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刺头,开门见山:“我能回去上学吗?”
这两年,她经常梦见自己在学校念书的场景,曾下决心,脱离江雯燕的控制后一定要把高中读完,现在只担心学校不要她。
小刺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彤姐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陈熙彤斩钉截铁:“没有。”
小刺头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六点多就要上课,还有杂七杂八的校规,特不自由……”
陈熙彤心意已决:“别说了,这事交给你了,我信你。”
小刺头见她这么坚持也不扫兴,接了这活:“行,我去打听。”
挂了电话,她凭窗独立,陷入思索。
不自由吗?
从结婚那日起,她就自由了。
第7章 
叶盛昀才从库里提了车就接到文佳惠的电话,叫他带着陈熙彤回家吃饭。
他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往副驾一丢:“您用得着这么扒着您的老同学吗,您那点心思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文佳惠一愣:“怎么了?和彤彤处得不好还是吵架了?”
叶盛昀没吭声。
说没吵架,还真吵了,说他介意,又没放在心上。
没来由的烦躁。
文佳惠在那头劝:“年轻人多磨合磨合就好了,妈半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和你爸离婚以后他倒发迹了,你理解理解妈妈有生之年的愿望好不好?你到年纪总是要结婚的,你也答应了,不是我逼着你分手的啊。”
叶盛昀愁眉紧锁:“可您从没想过我会成为您的骄傲。”
父母离婚后他就去了部队,前五年没怎么回过家,她这个做母亲的像忘了他一样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抚养叶西宁上。
叶西宁是他妹妹,他不嫉妒,可他就是搞不懂,既然都觉得婚姻那么不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多生一胎,沉浸在儿女双全的幻梦里,一心想着抱别人的大腿,却从没指望过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
他那群发小读书的时候考得不好回去就挨训,可他考得再好都没上报过,因为不重要。
后来他成了全军区最年轻的少校也没跟家里说,也幸亏没说。
他心里怪难受的。
文佳惠闻言在电话哭起来:“你真的不懂吗?凭自己的本事取得成就多困难,我这是在给你铺路……”
叶盛昀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鄙夷地轻笑一声:“您要知道许缨玲家是干什么的,八成肠子都得悔青了,他爸是我的首长。”
为什么自请复员?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他在授衔仪式上是这么发过誓的: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亏他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可许缨玲有一天突然神秘地告诉他,马上会收到一个惊喜。
他当时还笑呢,问什么惊喜。
结果许缨玲抱着他说,我跟我爸说了你好多好话,替你讨了个团级干部当,调令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或许他真的能力超群,可这样一来,里头掺了多少水分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怕许治言早有提拔他的打算,经她这么一说,也变得很微妙了。
许缨玲想推他一把,好风借力,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引罪杀功的做法。
退则自毁前途,进则担了虚名,又让他怎么选?
前所未有的打击,全部努力付之一炬。一个在专业领域有建树的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女人插手自己的政治前途。许缨玲这么做,确实挑战到他的底线了。
他和许缨玲说,我们分手吧,感谢你父亲的赏识、你的付出,可我宁愿放弃我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的资格,来维护我身上这身军装的尊严。
许缨玲以为他开玩笑,说没有告诉过别人她的身份,他只要心安理得地干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过分正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不识抬举。
他越是气越是平静,说,你不用觉得无辜,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清高,你做的事并不光荣,也没有把我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他从不求谁对他歌功颂德,只要扎根在热爱的领域,和他那群生死兄弟在一起,这种日子实际上是非常快乐的,可他却永远失去了。
想起这件事他就头疼,不想跟文佳惠争论:“改天我带她回去,今天不行。”
他本来不想说,文佳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刚回来哪有那么多事情?有你这么敷衍妈妈的吗?”
叶盛昀不再隐瞒,实话实说:“他今天跟人谈生意实在抽不出身,要我去接小贝壳放学。”
“他”指的是他爹,“小贝壳”是他爹和后妈生的妹妹,大名叫叶珍珠,今年两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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