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疼,那么爱》第36章


彼此没再吱声,任由他提着沉重的行李默默跟在我身后。然后是在站牌下等公交车开过来,我依然不理他。等到早己塞满了人的公交终于摇摇晃晃地停在身边时,在蜂拥而上的人群里,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地质问道:暮城,谁让你这么好心来接我的?!正拼命在前面帮我冲出一条道的暮城没回头,但显然听清了我的问话,隔着灰蒙蒙的车窗和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回复道:孟叔叔哮喘病又犯了,阿姨身体也不适,所以我就来了。
我一下子愣在了人群里,忘了暮城早己占好了位置,焦急地等我过去坐。是他隔着几个人奋力地伸过手来拉我,那种熟悉的体温,才一瞬间将我击醒。我已经两年没有牵过这只有力却在我面前始终虚弱的大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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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不顾暮城和年迈父母的苦苦衷求,硬是辞了钱少但却安稳有闲的工作,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便飞去了上海。暮城亦是这样穿过嘈杂的人群,那么无奈地要拉我的手,却被我用力地一甩,便进了即将启动的火车。我听见暮城绝望的喊叫声,他说波波你会后悔的!我不顾座上的行李,躲进车厢的洗手间里去,任泪水流了满脸。
这一走便是两年多没有回这个无法满足我物质欲望的小城。我在竞争激烈的大上海像一只小小的蚂蚁,茫无目的地爬来爬去,却始终在钢筋混凝土之间,找不到可以生存的小巢。可依然是硬撑着面子,将不多的工资寄一半给父母,又打电话撒谎说自己挣的钱比小城多得多,而后用剩下的一半供自己勉强度日,连衣服和化妆品都不舍得为自己买。
满足不了虚荣,自然是要另觅新路,因此很快地通过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小有成就,收入在上海算得上中层的男朋友。他也是个独自闯荡上海的外地人,所以尽管我己对他的成就很满足,觉得两人慢慢地过,总会可以在上海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可是他却永不知足,对自己,还有我。他在为我买漂亮衣服和首饰的时候,总会不轻不重地提醒我一句:挣的不多,就少往家里寄点,他们也不需要你多少钱。不行的话换个工作,要不以后两个人在上海过得多难,哪能我一个人养家?!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友,我唯有在他的屡次“警告”面前,默默地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退让一步,让自己已是疲惫的心,可以在他略带不屑的指责里,呼吸地更顺畅一些。
这期间暮城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尽管他知道我的手机,亦从非常喜欢他的父母那里,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我的情况。但他却是从没有主动地问过我的父母,在上海的我,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没有像他说的,会后悔?他依然时常地去照顾我的父母,有病的时候儿子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他们身边,可是关于我,他却固执地不肯多问半个字。就像我无数次地讽刺他,除了对我好,你还拥有什么时,他固守着沉默始终如一地爱着我一样。
这次本也不想回来的,是那个上海男友又喋喋不休地抱怨,说房子又涨价了,你这样老是源源不断地补贴父母,又不知道在衣服上节省,我们怎能在上海立足成家?!我低头看着因为给他做饭而沾了油渍的衣裙,眼睛慢慢地湿了,却终于在一片模糊里平静地背对着他说:如果你觉得这样阻碍了你的前程,不如分开得好。其实早知道他是自私的人,贪恋着我的容颜和温柔,却又奢望得到老板女儿的青睐,以便一夜之间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还是忍耐了这么久,才下定决心,丢掉这份可以带给我梦想和繁华的爱情。尽管,这份决心里,还是有几分的不舍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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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竟是胆怯起来,手迟迟地不敢去叩门。是暮城一步跨到我前面去,一边叩门一边很大声地喊:叔叔,阿姨,你们想念的波波回来啦,快开门呐!没等我适应暮城这么洪亮的声音,门,便打开了,已是老态的父母,相携着站在我的面前。原已想好的话,因为有了暮城,却是说不出半个字。两年前四个人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只是我和暮城在门内,父母则在门外愤怒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们在屋里所有的争吵,都被父母听了去。父亲说,好,如果今天你要跨出这道门,与暮城分开,那我们父女之间,也恩断义绝!神情倨傲的我,当然是不理会这些,毅然地冲下楼去。母亲终究是舍不得我,每次我打电话来,都帮着劝说,才让父亲的气,在两年里慢慢地化解掉。但我知道,他无论如何,还是不肯原谅我,竟是如此无情地抛掉了他从小看到大的暮城。
还是母亲先开了口:暮城,你们两个路上也累了吧。快进来坐下好好歇歇。我一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一个在浴室里呆了很长的时间都不肯出来,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母亲又过来敲门,说:波波,饭都快凉了,你洗完了么?我这才慢慢地擦干头发,又换上两年前的家居衣服,这才开了门。抬头向饭桌上瞥了一眼,才发现,暮城已和父亲喝完了酒,自己回家了。我看着因为哮喘呼吸有些困难的父亲,轻轻责备一句:病了还要喝酒,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父亲和我一样倔强的的脾气,硬生生地回道:我高兴!我没再吱声,很快地把饭吃完了,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其实母亲早已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或者她每天都给我收拾,像我这个女儿从未远离过她和父亲一样?一切都是两年前的样子,那么明亮,清洁,还有淡淡的薄荷清香,这是我喜欢的味道。桌上的镜框里,依然是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暮城的,另一张,则是父母的。是同时拍下的照片,四个人都很幸福地微笑着,肩头靠着彼此的另一半,眼里有要厮守一生的恬淡与温柔。只是,桀骜不驯的我,神情里,却有一丝丝的不甘与渴盼;就像,这样稳妥的相守和幸福,并不能给我的心,以切实的慰藉与满足。
晚上正倚在床头看书,母亲推门进来,默默翻了一会抽屉,不知要找什么东西,却是没找着,而后轻轻叹口气,终于挨着我坐下来。波波,这次你来,还回去么?我盯着书本上的字,过了片刻才回道:看看再说,小城,终归还是不如上海好。明天让皮城陪你各处转?吧,小城这两年变化很快的,什么东西都齐全,生活比以前便利地多。暮城这两年也很进步,做了电视台的副台长,工作虽然很彙,人却是没变L每个周末都过来看我和你爸,还让人把最新鲜的蔬菜瓜果送到家里来。不怪你爸这么喜欢他,从小看大的孩子,脾性的好与坏,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母亲似乎絮絮叨叨地还要说下去,见我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便止住了。走出门去的时候,却仍不忘回头加一句:家里终究比外面好,要是方便,就多住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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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不呆在一起,竟是有些慌乱。暮城也是,他一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重新与我肩并肩逛街,他的紧张与小心,更是鲜明。古老的城墙上依然有野花在开,两旁几百多年的柏树,还是郁郁葱葱地昂头向着干净澄明的蓝天。许多精致的小店,便掩映在这簇新的色彩里,安静美好地吸引着路人。我的心,在这样明净清爽的秋天里,突然地快乐起来。终于像年少时那样,在落满细碎阳光的青石板路上,一扬头哼出一首歌来。是田震的《执著》。波波,你歌还是唱得那么好。我眯起眼睛笑看着树影里的暮城,说,暮城,我们去淘宝贝吧。
正是黄金周,许多精品店里都在打折。沿街一家家地逛,竟是淘到许多我喜欢的便宜货。一个可爱的大眼娃娃靠枕,只花了十元钱便到了手。我抱着这么多喜欢的宝贝,觉得自己像个贪婪又有福气的大财主。这样的幸福,在上海的两年里,几乎是没有。疲于奔命地挣钱,忘了自己曾是一个多么爱玩又被人宠坏了的孩子。亦忘了其实不多的钱,也可以让自己有满怀的快乐与怜惜。
最后一家店正对着孔子故居的侧门,我习惯性地穿过石板路,趴在油漆剥落的木栅门上往里看。依然是参天的古柏,寂寞的祠堂,不同肤色的游人在其中热闹地穿梭。我想起读书的时候,心烦意乱了便爱到这古园里走上一遭,但十几元的门票却每每都让我苦恼。
这样的苦恼只需给暮城说上一句,他便总有办法弄到一张门票,得意洋洋地将我送进门去,自己却在这侧门旁等我经过的时候向他挥手。是后来才知道,他为了弄门票,会去饭店里端上一天的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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