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盛开的城市》第35章


成一根冰冷的木棍。
林叔惊叫不迭,宋槿蓉也顾不了恩心这边,连忙和林叔带着恩奶奶再一次赶去医院。
*
别人家快快乐乐过年的时候,恩家的一老一幼都进了医院,因此,过年时候的气温降到了冰点,家里人偶尔回来一次拿换洗的衣服,完全没主意到独自一人收拾行李的女孩。
听说在凡的哮喘控制住了,这几天好了很多。
奶奶是心脏病,有点麻烦,好在初五这天醒了过来,开口就说要见恩心。
恩心带了一束花去了医院。
老夫人抓着她的手,眼角有点湿润,叹了好几声都没说出口,最后问她:“好孩子,你想不想回学校住几天?”
恩心想了想点头,想微笑又觉得无力,已经努力到这一步了,是不是需要放弃了呢?
于是,从容淡然回答:“奶奶,我走。”
*
仿佛忽然之间懂得了很多,就像一块石头,求着神仙让他下凡游历红尘,百年过后终于懂得原来一心追求的东西,全都是过眼云烟,宁可回去继续做他的石头,而不愿再世为人。她的家人,如此温暖的昵称,就这样冰冻在她心里,在努力追求亲情的路上,她跌倒站起来,再跌倒再站起来,到了终点发现只是海市蜃楼,全身上下的刀口和伤痕都流出了失望的脓水,仿佛被砍断了双腿,再也无法站起来前进。
恩心知道,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应该如同夏季的荔枝一般,外衣红艳似火,内心晶莹欲滴,让甜蜜的汁水与顺滑的口感,丰富整个青春的年纪,她却仿佛在慢慢枯萎,最后落到无根的水泥地上,无人问津,任由鞋履践踏。
恩心走在医院的走廊间,路过在凡的病房外时,看见恩叔叔正和他玩着游戏,阳光正好打到两人身上,笑容都从窗子的细缝里溢了出来。她在恩家住了大半年,从未见过两人这样灿烂的笑。
这是不是意味着,整件事真的是她错了呢?
宋槿蓉恰好换热水回来,看见了恩心,和蔼的笑一下子僵硬,扯下了嘴角看她:“你和你妈打着算盘回来,就是为了要恩家的财产。你以为老夫人说给你,就真的会给你,连亲孙子都不顾么。”
恩心叹一口气,连辩驳的力气也没有,侧脸说:“婶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来这里读书然后工作,有机会就往上走,没机会就努力寻找机会,但是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强求。”
宋槿蓉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拉开门之前说:“别喊我婶婶,你应该知道,你本就不该姓恩。”
“我……知道。”从看见你们的那一刻,就知道。
“可是,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又为什么,让我姓了恩?”她看着宋槿蓉的背影慢慢离开,孤独的问出这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一粒灰尘也达不到的重量,却没人愿意回答。
她看着屋内的一口之家,三人成影,忽然感受到恩心两字的卑微可笑。
她姓恩,却不是恩家的孩子,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也没有,堂而皇之的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任哪个三八妇女听了都会将她的无赖事例分成三份,每天早中晚坐在弄堂里跟妯娌公婆轮流着添油加醋。
他们要她是毫无道理的,不要她才是正常的,恩心虽然奢望过能和平相处过一生,但也做好随时被赶出去的准备。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无家可归的心情,从她会分辨人的样貌那一刻她就有了。而如此珍惜着保护着的感情,他们也不会明白。
恩心独自坐在凳子上长思。
林叔撞见,走过来摸着她的头发叹气:“其实他们,包括凡凡都是好心眼儿的,只是你的身份特殊,一时间不能接受,给他们点时间。”
他说的诚恳,但恩心知道这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体内的那股不一样的血脉,阻碍了一切的发展。
她问林叔:“究竟为什么想要她过来,让她过来住了,又为什么让她走?”
她懂的,恩奶奶所谓的住几天,当然不会只是几天那么容易。
林叔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脸色很难受,有什么话想要呼之欲出,可纠结了许久,还是自欺欺人地逃避。
他说:“大约是因了你的父母。”
因为恩爸爸,所以想她过来,因为恩妈妈,所以又要她走?
可他们是不是恩心的亲爹妈,这点,长辈们比谁都清楚。
恩心只是笑了笑,暗地里却摇头。
*
回家的路上,迷茫无目的地散步,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手指之间缠绕较劲,她深吸一口气,劝服自己不去回忆,拼劲全力之后,终究敌不过眼鼻的酸涩,缓缓留下。
这个傻姑娘又怎么会不知道,镜子的自己,弦月眉和杏眼,无一列外与母亲的样貌大相径庭。
在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发现邻家的母花猫生出来的小猫也是花的,大斑点狗生出来的也是小斑点,但是她的妈妈生出来的她,却像邻居家的婶婶。恩妈妈曾笑着说:“恩心长得像爸爸,大众脸,不容易认,但是一生平安。”
恩心曾经见过父亲的照片,眉眼之中也不过有三分和她相像罢了,但这个姑娘有与生俱来的敏锐,抱着那样怯懦的感情,小心翼翼地生活在母亲身边,虽不知血缘一词有何意义,却毫无保留从容接受,宁可相信所有人说:“天下的孩子,都是爹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的话。
即便,它滑稽之极。
*
回到家,比平时多用了两个小时。
拎着行礼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她践行,孤零零地望着身后冰冷的铁门一眼,捏紧着拉杆箱的手柄,傲然着灵魂踏出。
团圆夜,大街上购物逛街的人很少,只有恩心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冬夜里蜿蜒挪步。这样的场景,很适合她放声大哭一回,彻底解放心里委屈多日的小兽,让寂寞的夜晚为她敞开心房一晚。可是她拥有一个可以哭泣的理由,却没有一个可以哭泣的景色。
今晚的月色特别美,月亮是正月十五里最圆的一次。两旁的路灯也整整齐齐的昂头挺胸,没有一盏是坏损的,温暖的灯光照在人身上,冷气降低了许多。在这种温暖美好的氛围中,她又怎么舍得难过和哭泣。
只不过,突然就想起远在云南的母亲,从前她们两个人和沈叔叔父子一起过年的场景,那时候姥姥她还没有去世,她跟恩母会包饺子和汤圆,沈叔叔会扎兔子灯,也会做走马灯和孔明灯,他带着她和钰斐去丽江古城的河流旁,一边放孔明灯和花灯许愿,一边拉着兔子灯,在车水马龙的古城里追跑。
恩母会在终点等她拖着兔子灯跑来,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脑袋说:“我们家阿心是第一名,最棒了。”而她笑得温柔明媚,眼睛里能流出水来。
她最爱的妈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虽然曾经为此难过,却从不曾因此后悔,因为世上再也没有能比恩母更爱她的女人。
不知不觉,恩心没有走到学校,居然来到了诊所附近,等回过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站诊所的门前了。
恩心感觉自己好傻,怎么兜兜转转,竟然找到了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他’的缘故吗?
可是,大团圆夜的,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在自己家过年吃饭,他怎么会来诊所呢……
果然,她好傻呀。
幸好,不久前燕大师很大方的将诊所的钥匙给了她,并托她看管,其实就是把她当一保洁大妈,没事儿来整理整理燕大师的房间而已。
恩心进门后,打开灯,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后,来到了电话旁。恩心觉得自己还挺洋盘的,因为她在诊所大半年只接过电话,从来没拨过这样洋气十足的电话筒,一时间对着电话通发愣,不知道怎么拨这个电话,研究了老半天才发觉,这是一圈一圈拨的。
但当她正式拎起话筒的时候,手指在拨号的号码上徘徊,不知道应该联系谁。
于是,辗转左右,依然拨通了玉溪的区号……
“是谁?”
妈妈的声音有一股魔力,像一股暖暖的温泉水,从耳膜一直流到四肢百骸,温柔的拂过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流,每一个细胞,柔和的,却又让全身仿佛充满能量和活力。有时候所有的痛都能在这一刻被治愈,但也有时候,所有的痛都能在这一刻被激发。
所以她好不容易压抑着的酸涩,开始有点控制不住,一字一句,连声音都哽咽了:“妈……恩,没事……就是,摔跤了……很疼。”
那厢,恩妈妈温和的笑:“摔了就用碘酒擦一遍,稍微有点疼,忍着就好。不过你小时候就忍不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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