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界桥》第28章


间的万物,却唯独无法建立一份略微私人的情谊。
那正是孤独在作祟。孤独,永恒的孤独,没有人可以摆脱掉它的影子,因为孤独本就是绝对的。尘世中两个互不相干的灵魂靠在一起只是因为孤独,而孤独发展到了最深刻的地步便成为爱情。即使是在此刻,在心中被滚烫的柔情爱恋充斥涌动,却又弥漫着悲伤雾气的时刻,伊妮德也能轻易地看透这份爱情的本质,那就是借爱人来实现自己爱的欲望,或者说摆脱孤独的欲望。
这种畸形的、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爱情的东西,它的产生其实与埃里克对克里斯汀的并无分别。那都是在极致的孤独之中,人为自己无法释放的情感所寻找的一个锚准。这个锚准被喷发的感情所覆盖,便瞬息之间形成了爱人的模样。那仅仅是为了摆脱孤独所进行的挣扎,可是其中所蕴含的深刻感情又是无法否定的,矛盾正在这里。
伊妮德很清楚埃里克与克里斯汀不可能相爱,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崇拜——埃里克是对于光明,克里斯汀是对于音乐天使——恰恰是与理解相距最远的感情。而建立在孤独之上的爱情,下一步所希冀的便是相互间的理解。埃里克与克里斯汀都太过神化对方了,这种神化使得克里斯汀发现“天使”就是“魅影”之后心灵完全破碎,彻底地投向劳尔的怀抱,也使得埃里克为了获得光明,甚至做出放弃被聆听的决定——也就是说,彻底地堵死了被理解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彼此|相爱呢?
但这并不是说她把自己的爱情奉得多么崇高。正相反,伊妮德在窗口眺望与歌唱的时候,回想的正是这份爱情,以及其本质的孤独。她想起自己历经的那些孤独的阶段。人在孤独的时刻,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呢?有些人是上帝,有些人是自己,她属于后者。在公爵府的那些岁月里,她一直都相信除了她以外没人能救她自己。对年幼的公爵小姐而言,上帝是虚假的。但是在那以后呢?
她在流浪之中不断坚定对自己的认知,不断丰富内心的本我形象。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她是如此地相信这一点,可是怎么能有人忍受得了那种极致的孤独呢?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几乎无法保有互动的联系……伊妮德需要这样一个人出现,使她打破这种长久的孤独僵局。否则她要么因为孤独而疯,在渴爱中干枯了自己的生命,要么因为寂寞而死,把丰沛的生命活成一曲祭歌。不是埃里克,也会有别人。
也许哪怕最深的爱也无法克服最终极的孤独,绝望的孤独本就是每一个人的原罪。而对于那些格外敏感丰富的心灵来说,就是原罪之原罪。但人总是要怀着希望挣扎的,伊妮德怎么能够例外呢?她太清楚自己这份爱情有多畸形,她爱他只是因为她需要爱他,而非正常感情中的,我需要他只因我爱他……但是,她的确在爱着埃里克了,并且不可能再有别人。
这种畸形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尤其当这份爱情中的另一个主角也执迷不悔地畸爱着其它人,这几乎是必然的悲剧了。可是伊妮德自愿陷入这出悲剧,近乎殉道者的身份。她的悲剧不崇高也不卑微,那仅仅是宏大命运中一出个人的挣扎。但是当埃里克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之时,她怎么会不爱上他呢?
伊妮德见过那么多麻木渺小和琐碎的灵魂,她前十七年人生的孤独正是由这些灵魂一手塑造的。而之后她在旅途之中见识的越多,也就越为痛苦,因为这世间想要寻找一个与她那博大明净灵魂所相配的灵魂何其之难。她孤独的灵魂踽踽独行,直到她遇见了埃里克。那个深沉黑暗、雄奇壮美的灵魂!那个无比尖锐却强烈的自我!她几乎是如饥似渴地渴盼着这样一个灵魂的出现,而这也正是她此前愿意留下的原因。在这样的情况下,伊妮德怎能不爱上埃里克呢?
哪怕她注定会因此而痛苦。
伊妮德敲开了埃里克的房门,她告诉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已经停留得太久了。”
她胸前的衣兜里藏着那块染血的手帕。洁白的帕子上,血迹就像一朵红色的玫瑰。盛开到了极致,也就不难预言之后的凋谢。
作者有话要说: *伊妮德暂时不准备表白,她比较悲观,想先看一下埃里克的态度。但之后还是会为自己争取的。
*一整章都没让伊妮德敲开埃里克的门,望天。
第32章 祈求之言
“我想我大概要走了。”
伊妮德倚靠着门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唇边还带着宁静的微笑。她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整个人素净得像是新雪。头发金灿,眼眸湛蓝,只是曾如花瓣一般娇嫩的红润嘴唇,已有几分失色。
埃里克心想,她怎么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呢?她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一句可怕的话呢?他不敢相信话中表露的意思,脸上渐渐流露出震惊的神色,那神色又很快化为惶恐。埃里克几乎是立刻抖抖地一把抓住了伊妮德的双手,大惊失色道:“别走!”
也知道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内心深处潜藏的暴戾情绪,在她说很快要走的那一刻骤然间翻涌出来。伊妮德温柔平静的目光再也不能安抚他心里的野兽,不,那只是让那头野兽更加焦躁不安,甚至恨不得撕……那头野兽在愤怒地质问:你怎能说自己要走?在你已经驯化了我的时候!
但埃里克是介于兽性与神性之间的,他双方都不能做到彻底的坦诚,自然听不懂野兽的那一番言辞。他只是感到莫大的恐惧,顺从本能地握紧了她的手腕,一遍一遍地恳求道:“伊妮德,别走。”
直到此刻他终于能够承认内心对她的依恋,她将他从精神的孤独中解救出来,数月的相处已使他对她产生了深刻的情感。埃里克所依恋的不仅仅是伊妮德的歌声,更是伊妮德她本身。尽管有时他会痛恨她的言语,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世上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懂他了。相似又不同的经历,贴近又隔阂的心灵,还有一个谁能满足这样的条件?更何况,她本身,她本身……
伊妮德对他的意义与克里斯汀截然不同。
伊妮德完全地了解他,她看穿他的虚荣与自卑,怯懦与狠戾。他的自以为是,与冷酷卑鄙。埃里克对这样的伊妮德感到惶恐——被这样一种坚定、温柔而又圣洁的目光凝视着灵魂,谁能不感到惶恐呢?他禁不住想要逃避开来,他害怕起这种透彻的理解并且感到自惭形秽。
伊妮德温柔而坚定,她与克里斯汀全然不同。若说克里斯汀·戴耶是未经苦难的天使,那么伊妮德便是历经苦难后仍然宁静执着的朝圣者。但她又并非上帝的信徒,她永远忠诚于自己的内心。而埃里克呢?他一面咒骂上帝,一面佝偻着在地上爬行,向天空伸出手,祈求某种关乎苦难的神性回应。他与命运殊死搏斗,伤痕累累,并且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
可他爱上了那个纯洁的天使。
埃里克无言地凝视着伊妮德宁静的面容,生平第一次恨不得撕裂这种平静。可他的心灵如此狂暴,眼眸却分明写满祈求: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伊妮德读懂了这句话,她微笑着对他说道:“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
这句话是给埃里克,也是给自己。伊妮德此前从未完整触犯过誓言枷锁,但她从曾经有过的那些试探来估算,从第一次咳血到虚弱而死,约莫不过半年的光阴。
她安静而悲哀地凝视着埃里克,那张面容上找不到对于她的爱情,这一点她原本就很清楚。他无法补成她的诗篇,正如同她不能永远为他编织着安全的梦境。他们迟早要分离开来,而埃里克必须要接受改变后的自己,接受歌声几十年无人听闻的孤独。至于伊妮德,她要么忘记这段感情,要么带着破碎的心继续去行走。这迟早会要了她的命。
但是她不能后悔,从公爵府的窒息之爱过渡到两年光阴的自由,再有孤独至极的自由来到这份最绝望的爱意深处,归根结底,都是她在追逐自己的心灵。伊妮德决不会为此而后悔,她只是……
金发的少女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还没那么急要走。”
埃里克听到这句话,神色才好看了一点。他立刻问道:“那你会出演《海的女儿》吧?我是说——至少演完第一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头涌动一阵难言的阴郁与烦躁。那种令他自己都厌恶不已的占有欲又一次挤占了心灵——是跟随吉普赛人流浪时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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