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出版]》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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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母夫人冷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历代天子都称奉天承运,伪造的祥瑞之物难道还少了,远了不说,就是则天女皇,说什么在洛水中发现了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玩意儿,别人不知,我难道还不知道?全是她侄儿武承嗣一手假造的。”
贺兰晶听了,点头称是,说道:“是啊,何况我们所造的,虽然不是高祖皇帝的原迹,但‘虽不中,亦不远矣’。要不是对李世民不利的言语,他何苦派人着意铲削干净?”
地母夫人又说:“你说我们直接在壁上书写‘李二忤逆’这样的话,不免会让聪明人起疑,这倒是不假,但世间聪明人少糊涂人多。最重要的是让糊涂人看明白,那些既然是所谓的‘聪明人’,就算起疑,也会审时度势,该疑时才疑,不该疑时,他们就缩起头来不敢怀疑。”
李煊听了,虽然觉得地母夫人的话确实不假,但心却犹如踏在初春的薄冰上一般,非常不踏实。
贺兰晶却拍手叫好,她兴高采烈地说道:“青乌先生是装神弄鬼的高手,再让他安排一些吓人的事儿,让宫里暗暗传播老皇帝鬼魂诉冤的惊悚传闻,这样我们的话更易于取信。”
地母夫人说:“这个计策可行,但不可多用,不可滥用。过段时间就是一年更替的正月了,此时皇家肯定要举行祭祖典仪,众人都相信,前辈的鬼魂会回来享用楮镪血食,这时候再作怪,事半而功倍。”
计婆婆听了,赞道:“地母夫人果然睿智过人。行事借势,如天干物燥时纵火,一星星可燃冲天之焰;行事逆势,如雨中泥塘里点火,就算千遮百掩,能有点火苗,也烧不起来。”
尔朱陀此时插口道:“我听说高祖皇帝的私玺流落于外,我此次来长安,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此物,不知是否属实?”
地母夫人说:“这事世间除了我,还真很少有人知晓。这玉玺高祖皇帝生前就找不到了,有人传言是高祖皇帝装到木匣中,丢到御沟中顺流漂走了。然而,此事大为不确,真是这样,不久木匣就会被人拾到,谁敢私藏国玺,必然要上报官府。这枚国玺,其实是齐王妃带出宫的。”
“巢剌王妃?”众人听了,不免有些惊诧。巢剌王妃是李世民之弟齐王李元吉的妻子,姓杨,生得美貌异常,有倾国倾城之色。李元吉和太子一起在玄武门之变中丧命,李世民将弟弟元吉改封为“巢剌王”,以示其悖逆,所以人们就常呼这位杨妃为巢剌王妃。
地母夫人接着说道:“李世民虽为明君,却好色如命,竟然将弟妹强纳入宫,奸淫霸占。齐王妃常有欲轻生自尽之念,高祖派老宦官刘怀义暗中带此玉玺给她,说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之身,隐太子尚有后人在世间,玉玺日后当有大用。因此劝她忍羞偷生,负担起这件大事。其实可能也是高祖皇帝可怜她,怕她心无牵挂念想,就没有了求生之望。”
贺兰晶不禁问道:“那这事,母亲您从何处得知?”地母夫人说:“这是从曹王的一封密札中得知的,曹王李明是齐王妃被李世民霸占后所生。他后来和则天女皇的二子李贤交好,被贬到黔州,后来被女皇下令逼其自杀。曹王被贬出京时,我和团儿一起查抄他的府第,结果发现了一封密札,正是高祖皇帝写给齐王妃的。然而,我们却没有发现玉玺。”
尔朱陀说道:“敢问地母夫人,这密札是否尚在?”地母夫人叹道:“唉,当年呈报给则天女皇,女皇以为是陈年旧事,何必多生枝节,命婉儿烧掉。我当时也不知道这封书札有什么用处,于是就给了婉儿。前些日,我再询问婉儿,她说早已烧了。”
贺兰晶突然心念一动,说道:“既然垂拱前殿中的遗迹可以假造,我们何不再刻一个假的玉玺?”
地母夫人笑道:“这可难了,玉玺刻工之精,非一般人能办得到,而且就连那样好的玉料也是难寻,不是短期内就能造得。再说了,真玉玺尚在世间,万一有人取出来和我们对证,真伪还是会辨别出来的,反而让我们无比被动。”
贺兰晶说道:“那日在五兵神窟之中,我曾邂逅了明崇俨,要不要把寻找玉玺的事情向他问询?”
地母夫人说道:“也好,你和煊儿先去‘崇义鬼宅’探一探消息。计婆婆,麻烦你去黔南一趟,探访一下曹王死时的情景,看能不能获取玉玺的下落。青乌先生,召集三百六十名江湖好手,在幽谷中加紧操练。尔朱陀,你借羽林禁军之名,让工匠做一些盔铠甲胄……”
拾叁 崇义鬼宅
长安城内,各色货物的集散地当然是东西两市。一般来说,东市的货品相对要比西市高档一些,然而,更为名贵的绝世异宝,还有一些犯禁违律的奇物,却是这两市中找不到,也不敢有的。
想当年大唐初建之时,东西两市中倒还是有一些稀罕东西。不过贞观年间,有一个偷儿,从高僧玄奘的弟子辩机那里盗得金宝神枕后,竟然拿到西市里公然典当,结果被长安巡街使发觉,判定为皇家之物,并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不但擒获了盗贼,还由此揭露了高阳公主和辩机的私情。
御史将此案报知太宗,结果不但那偷儿被当街杖死,辩机也被腰斩于市,还连累了高阳公主身边的奴婢十多人,个个人头落地。
自此之后,凡有极奇珍异之物,人们均不敢于东西两市货卖,而是赶鬼市交易,其中最常聚的地点,就是位于崇义坊的崇义鬼宅。
这种交易,也并不是夜夜都有,凡不见月之夜,才会开市。不但是每月的晦日,即便是大风大雨大雪之夜,也有人来鬼宅买卖私货。外界对于崇义鬼宅当然也有着种种离奇的传说。有人甚至说,来这里交易的人都是僵尸,一般人进去会马上被干瘪的僵尸扑倒在地,饱饮鲜血。
还有人说,他曾经亲眼看见几十个无头的冤鬼,手持纸钱,进了鬼市,出来时,就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头。看来这鬼市中真是无奇不有,无头之鬼花钱竟然能买自己的人头。
事实上,据玉扇门所知,这崇义鬼市并非真有鬼怪出没,但其阴险莫测之处,却堪比鬼巢。这个鬼市在武周时期就存在过,经常出面主持的,据说是一个叫颉跌律的胡人,而真正的幕后老板,则是大名鼎鼎的酷吏来俊臣。此事的真假不可确认,但来俊臣被诛之后,颉跌律悄然失踪,鬼市也暂时清寂了不少时候。
然而,到了中宗年间,鬼市又异常热闹起来,其中有好多物品来历不明,追究起来,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这里的人也都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所以恃强抢货、杀人伤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玉扇门和他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彼此都知道一些名头,但从未有过来往。
这一天是十一月的晦日,长安城里大雾弥天。街鼓响过之后,坊巷中渐渐寂静。然而,到了三更天时,崇义鬼宅却亮起明如白昼的灯火。
按规矩,到崇义鬼宅交易的人,个个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全都是丑模丑样的妖鬼形状。贺兰晶找来几张厚厚的皮垫,贴在李煊的脸上,又用一大把猪鬃给他装上假胡子。李煊对着镜子一照,当真是丑怪至极,埋怨道:“你这是把我装扮成猪妖吗?”
贺兰晶笑道:“我本来想把你假扮成阴律司的判官,谁知道我把你的脸垫得太胖了,倒像个吃猪鬼。要是计婆婆在就好了,她最擅长易容之术。好在我们只是扮得怪模怪样,让人们看不出本来面目就好。”
李煊问道:“什么叫吃猪鬼?”
贺兰晶笑道:“吃猪鬼啊,据说是一种南方的鬼,经常作祟,让人得疟疾和瘟疫,需要人们杀了猪供奉它,才会放过人们。”
李煊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又说:“难道吃猪鬼样子就像猪吗?不会吧!那吃人的鬼就像人了?”
贺兰晶笑道:“这话好玩,那次我去荐福寺随喜,见一个油光满面的大和尚讲:‘就是蝼蚁蚊虫也是一条性命,今生杀了蝼蚁,来世就变为蝼蚁,今生杀了鸡犬,来生就变为鸡犬……’我当场就说,照这样,还是杀人好,杀了人,来生就还变成人,最好杀了你这个大和尚,来生就变成你这样的,衣食无忧,养得肥头大耳的满嘴胡话来唬人玩。”
李煊张口欲笑,不想脸上贴的皮垫牵牢了肌肤,扯得生疼,他埋怨道:“看你给我弄得,连笑也不能了。”贺兰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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