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鸳鸯老》第126章


上下打量他一番,沈知落道:“殿下身上冤魂重缠,拖累福泽,若能在重阳之日于宫内祭拜,将其驱散,殿下的气运便能恢复,不日就有贵人替殿下求情,使得陛下网开一面。”
他身上的冤魂?周和朔拧眉,那多是魏人的。
刚要开口,沈知落就又道:“殿下若要以为微臣是在为那些个冤死的魏人算计,那微臣便就不说了。沾着魏人的身份,在殿下这儿始终是讨不着好的。”
“先生别急。”周和朔连忙按住他,“都这个时候了,本宫也不会再怀疑先生,只是,眼下本宫被禁足于此,若还做祭拜之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沈知落摇头:“不会,此地无人来,祭拜也不花多少时辰。”
周和朔沉默,目光微闪,似在考虑。沈知落也不催,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神色始终淡然。
片刻之后,周和朔道:“那便烦请先生下回来带上祭拜要用的东西,本宫在此谢过。”
不就是上香磕头,只要他能摆脱现在的困境,这点小事宁可信其有了。
沈知落应下走了,周和朔坐在清冷的宫殿里,仍旧满腹怨气难消。他是开朝立功的太子,横刀斩敌,闯宫门,杀前朝余孽,父皇能有今日安稳江山,他功不可没,结果竟说舍就被舍了,他甚至没做错什么,连罪名也是中宫硬安上的。
这世上果然什么都靠不住,骨肉血脉也一样,靠得住的只有权力。
目光幽深,周和朔捏着椅子的扶手,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
花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李景允正在她身边的软榻上睡着,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听霜降说话,神色分外凝重。
重阳节别人进宫不是难事,于她而言属实有些困难,先不说李景允定会守在她身边,就算他有事离开,秦生那几个人也一定在附近看着。
抬头望一眼天,乌沉沉的,明日许是又要下雨,她怔愣地看着,突然想起小时候下雨之后,宫里不少地方积攒了水滩儿,殷宁怀那人生就一副坏心肠,打水滩过必定狠狠踩一脚,溅湿她半幅衣裳。
新做的衣裳脏了,她仰头就哭,母后闻声过来,一定是先抱她起来,然后责骂殷宁怀。后来她学聪明了,路过水滩先踩水溅他,然后自己继续哭,招来父皇母后,依旧是骂他。
为此,殷宁怀气得上蹿下跳,趁父皇母后不注意,拎起她就往宫外扔。
第78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30 17:28|字数:3026小时候的记忆没那么清晰,可花月莫名就记得殷宁怀策马离开时马蹄上勾起来的水滴,亮晶晶的,四处飞溅,走得毫不留情。
然而,她在原地等上半柱香,他就会回来,气哼哼地将她拎回马背上,咬牙切齿地嘟囔:
“怎么就多了个这玩意儿呢。”
花月当时气性也大,掐着他的肩就回:“又不是你生的,要你管!”
“不管行么。”少年坐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道,“这么多年了连声皇兄也没听着,真让你死外头,那我也亏得慌。”
当时只当是小孩儿的气话,可如今想来,殷宁怀真是亏了,国破家亡,观山赴死,他还是连声皇兄也没听着。
喉咙有些发紧,花月摆手让霜降下去,转身回了主屋,软榻上的人依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熟。
她放缓脚步,慢慢地坐回了椅子里。
屋里安静,除了呼吸声别的什么也没有,花月坐着坐着眼眶就红了,连忙拿起旁边绣了一半的虎头鞋继续落针。
李景允掀开眼皮,就看见那人侧身对着他坐着,肩骨单薄,手指翻飞,丝线起落在鞋面上,瞧着很是优雅,只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落下来,一滴又一滴,亮闪闪的,坠在手里的针尖上,四散飞溅。
“……”
将眼合上,李景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安睡。
他已经尝过宠惯人会有什么下场,没道理还要顺着她让着她,爱哭就哭吧,反正他不会再心疼。
重阳节当日,天气阴凉,外头时有秋风呼啸,不适合出门。
李景允就在府里坐着,慢条斯理地沏茶品茗。
“公子。”花月笑着过来行礼,“按照大夫的吩咐,妾身每日要出门走动。”
看她一眼,李景允垂眸:“行,爷陪你去。”
“不必不必。”她慌忙摆手,“您忙碌了这么些天了,还是趁着空闲多休息,妾身带霜降出去即可。”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人突然就把要忙的事都堆在前几日一次忙完,然后得了五日休沐,天天就守在她跟前。花月急着出门与沈知落联系,可始终寻不着机会。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她守着不让他出府,现在倒是好,转过来了。
长叹一口气,她朝他屈膝:“妾身去就回。”
“你先别忙。”李景允招了招手,示意她站近些。
花月疑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朝他跨了两步。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往府外送信了?”他问。
花月一愣,低头答:“没有。”
“那倒是奇怪。”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哼笑,“最近截了好几封信,全是霜降给出去的,用的还是密语,看不明白写的什么。”
心凉了半截,花月勉强笑道:“许是她的家书,妾身不知情。”
“是么。”李景允点头,不再问,只悠哉地嗅着茶香。
花月在他面前站着,冷汗都要下来了。先前还奇怪传信出去为何一直没有回音,原来全落在了他手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解密,可就算不会,多半也对她起了戒心了。
“哎——”眼珠子一转,她捂着肚子就皱了脸。
瞥她一眼,李景允招手吩咐霜降:“去把黎姑娘请来给你主子看看。”
“回公子,黎姑娘今日回宫了。”霜降看了花月一眼,捏着手道,“她走得匆忙,连药方也忘记留,主子正在换药吃的时候呢,今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她猛地一拍手:“悬壶堂里的大夫也管用,就是脾气大了些,不走门过户,只坐堂看诊,今日反正也无事,不如就让奴婢带主子过去瞧瞧?”
李景允一脸淡然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等她们将话说完,才心平气和地道:“不行。”
花月扬着的嘴角顿时就垮了,她打量他两眼,终于明白他是起了戒心,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出府了。
长叹一口气,她坐回他身边,绝望地看了一眼窗外。
她沮丧,李景允似乎就高兴了,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去庭院里舞刀弄剑,爽朗的笑声能响彻半个庭院。
忧郁地望着他这背影,花月吸了吸鼻尖。
耍了一个时辰,李景允终于累了,浑身是汗地走过来,眼尾瞥了瞥她,然后越过她取下披风上的衣裳:“你好生歇着,爷去浴阁洗漱,身上汗黏着不舒坦。”
“是。”花月有气无力地应下。
门开了又合上,花月沉默了片刻,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扭头问霜降:“他去沐浴?”
霜降点头,蹭着门缝看了看:“已经走出院子了。”
这叫一个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花月大喜,连忙换了一身利落衣裳,带着霜降就出门。
还以为今日进不了宫了,没想到聪慧如三公子也有这百密一疏的时候。别的都不管了,她一路小跑从西侧门出府,到一个盘口与沈知落的人接上头,便等着乘车进宫。
李景允沐浴更衣回来,推开房门,不意外地就瞧见一副盔甲坐在桌边。
他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看,就见那头盔中空,塞了绸缎裙子,上头有人用眉黛胭脂画了个笑脸,冲他笑得牙不见眼的。
“老掉牙的手段。”嫌弃地在盔甲旁边坐下,李景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醇香的茶水透着浅褐色,顺着光落进杯里,映着奶白色的瓷杯,很是好看。
他静静地看着,眉宇间有点不爽,可嘴角却还是往上勾了勾。
祭祀之事在大梁是很重要的礼仪,就算只是私下偷摸祭拜,沈知落也给周和朔准备了足够的香蜡纸钱和金银器具,按照规矩,入夜行礼,身边只有安和宫里的两个奴才跟着。
周和朔提前让人打点过,今夜巡逻的御林军不会来安和宫打扰,他跪在庭院里,看着前头腾烧的纸钱,心里其实依旧没什么敬畏的意思。
本来么,自己的刀下亡魂,都是自己凭本事灭的敌,他们不甘心,自己却也算不得有什么罪过,这世上你死我活的事儿多了去了,他凭什么要忏悔?
可是,面前纸钱上的火一直灭,庭院里无风,奴才上来点了两回,那火还是只烧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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