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第154章


天意真是弄人。
她和他的孩子死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有孩子了。
楼夕昭冷笑,视线却有一些模糊,“死了也好,省得生下来就是个没有爹的野孩子。”
她跳崖时落下的伤一养就是好几个月。
等楼夕昭养好了伤,她却没去找萧风,直接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去了。
从此一别八年。
八年多奇遇,她遇上高人习了媚术,性格也变了不少,又成立起一个江湖里最神秘的暗杀组织。
这组织一开始还没有名字,后来手下的人便提议召集大家开个会,给组织定一个酷帅狂霸拽的响亮名字。
有人说叫血雾阁好,配得上咱们这样十步杀一人的刺客。
有人说该叫青霜狱,光是听起来就能让旁人瑟瑟发抖。
两派人争执不下吵了起来。
“血雾阁!”
“青霜狱!”
“血雾阁!”
“青霜狱!”
“都给我住嘴!”楼夕昭厉喝一声,一锤定音,“就叫风倾楼。”
风倾楼是江湖里最神秘的暗杀组织,做的是活人的生意,杀人的买卖,向来来者不拒,一旦有谁被风倾楼盯上了,那便是不死不休。
八年后的某一天,楼夕昭接到一笔订单,订单很昂贵,有人花重金买萧风性命。
那天楼夕昭看着这纸上的名字,笑容很玩味,半晌,道:“这生意,本楼主接了。”
……山巅日出,云层隐金光。楼夕昭枕在九千策的膝头,看着远方渐明的天,淡淡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后来她去了许国,见到萧风和别的女人成了家,夫妻恩爱,还生了一个七岁大的儿子。
最让她恨的不是他的移情别恋,而是八年前她刚坠崖不久,他就和别的女人成了亲。
她以为当年本是一往情深,却不料竟是浅薄如斯。
于是怒从心底起,出手,灭门。
等她亲手杀了他,挖出了他的心后才知道,原来他是被人种了痴情蛊。
算一算时间,那时她正好坠崖不久,他伤心欲绝,最是防备脆弱的时候,最是容易让人趁虚而入,种下控心蛊术。
真相总是迟来一步。
就像她跳了崖才知道她原来怀着孩子。
就像她杀了他才明白他原来被种了蛊。
一朝错路歧途,生死永隔。
偿,而不得。
只剩无尽追悔。
“罢了罢了,都是旧事了……”楼夕昭忍下眼底微起的波澜,抬手抚了抚九千策的侧脸,低笑:“你是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当年我命人把你抓到风倾楼来,原是想把你慢慢折磨致死的……”
“但您始终没有下手。”九千策道,“为什么?”
“为什么啊……”楼夕昭眼底的波澜忽然微微涌动,仿佛有风掠过湖面,粼粼闪闪,“我一见到你,就下不去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半晌,她合了合眼,眼角隐隐可见水流细长,“当年我的那个孩子若是能生下来,想来如今也与你差不多大吧。”
日出江河现,松叶涛涛,绿浪涛涛。
九千策面色不动,没有说话。
楼夕昭捂着唇缓缓的咳出了一口血。
自断心脉,死期将至。
“这朝阳……真美啊……”她道。
“嗯。”九千策应着。
“小白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幼被人封在蛊井里,心智不全,生长得也比寻常人慢一些。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她。”
“好。”
朝阳如血染透半边天,楼夕昭吩咐完了后事,抬眼看着九千策那样冷峻的面容,低低问道:“策儿,我就要死了,你开心吗?”
鸟儿自天上日轮中间飞过。九千策沉默半晌,道:“我一直很敬重您。”
楼夕昭闻言轻轻笑了笑,“儿子长大了……就是不亲娘……”
叶落随风起,飘摇进金黄的云层里。
楼夕昭缓缓合上了眼睛。
“我啊……从来不后悔养了你的……”
☆、第146章 夜月侯
夜里月色倾泻如水,映得院中枯竹微起寒芒。
许都,二王子府。
披甲士兵执着手里冷白长枪,层层包围在灰白府墙之外。
墙内屋中烛光微摇,有将领解开门上铁锁,朝屋中那人道:“二殿下,郡主有请。”
屋中桌边,二王子许嘉文闻言缓缓起身,淡笑道:“劳烦将军带路。”
一路回廊曲折,通向一处院落。
院里有竹林闲亭,亭中一人,一桌,一琴,一椅。
深秋月色清寒,却不及那人一身冷锐令人心寒。
夜风拂得那人长袍轻飘,月白清清。
“禀郡主,人带到了。”将领拱手道。
“嗯,退下吧。”柏氿看着远处无星无辰的天,没有回头。
将领躬身告退,柏氿抚着手里微凉的玉屏箫,缓缓道:“听闻二殿下精通音律,琴艺无双……”微微转身向许嘉文看去,“不知殿下可愿赏脸,为本郡主奏上一曲?”
许嘉文微扬起唇角,行到琴边坐下,随手抚出一段滑音,恬淡问道:“不知郡主想听什么?”
“二殿下想弹什么?”
“不如我为郡主弹一曲《江山赋》,可好?”
“请。”
夜色如浪如涛,琴声浩荡浑而醇,这曲调并不激烈,却于沉沉的低音里透出厚重的苍茫来,仿若一夕之间看进山河更迭,岁月奔流。
白玉阶,朱门启,新王立。一眨眼又成断壁残垣,书中史记寥寥数语。
江山赋,覆江山。
英雄折骨,红颜苍老。
永夜漫漫,日又升起。
柏氿负手,看着这位恬静淡泊的二殿下,眸光依旧如冰封苦寒。
半晌,她执起手里的玉屏箫应和上他的琴音。
许嘉文眸光一亮,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萧音深沉,潜藏锋芒,如万里孤山山崖陡峭,于是那琴音便渐渐柔和了下来,似山底江河随风微漾。
一曲山河,终归于土。
夜色渐深,乐音渐止,柏氿放下手里的箫,淡淡道:“二殿下,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许嘉文抬手抹掉唇角溢出的血,靠上椅背,眼底微光渐起,轻笑道:“多谢郡主最后送我一程,我这辈子能听到这样铿锵又苍凉的萧声,值了,值了……”
言罢缓缓合眼,唇角余笑。
柏氿眸光一凛,起身离开了二王子府。行出府门,便有牵马左右上前问道:“郡主想去哪儿?”
柏氿踏上御车,“去地牢。”
石砌墙,暗火把,黑木桩,稻草铺在阴湿地上。
地上一人无眼无耳无舌,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角落里,微颤着瑟瑟发抖。
曾经一国之王,如今已成阶下之囚。
柏氿站在牢房外,看着角落里的许宣王,向左右侍从确定:“疯了?”
“是。”侍从应道。
柏氿轻轻挑了挑眉。
她不过才把这宣王关在牢里关了三天,没有严刑也没有拷打,这人却疯了,还真是脆弱。
“既然疯了,留着也是无用,”柏氿淡淡道,“那便杀了吧。”
“是,”侍从颔首,“这宣王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柏氿忽然想起许谦文那样残破不堪的尸体来,眸光蓦地一寒,“鞭八百,然后丢进乱葬岗里去喂乌鸦。”
言罢柏氿转身离开,没有再去看这不成人样的许宣王。
出了男牢行至女牢,许梓瑶抓着牢房门的木桩,微白着脸色朝她问:“夜姐姐,我二哥他……”
“你想见他?”柏氿问道。
“……想。”
“那好。”柏氿在许梓瑶手心里放了一枚小瓷瓶,“吃了它,没准你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你二哥哥,一起投个好人家,来生再做一对兄妹。”
许梓瑶唇色一白,眼底泛起水雾,“夜姐姐,我二哥他明明是无辜的呀,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
“无辜?”柏氿微微皱眉,眼锋一凛,“在其位,行其事。你二哥哥只知音律不问政事,他用着官吏王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享乐了这么多年,可曾为许国百姓做过哪怕一件事!他贵为王子,却没有尽到王子该尽的责任,怎么担得起无辜二字?”
她问得很重,砸在许梓瑶心里。许梓瑶微微一颤,颤得眼角滑落下泪来。
柏氿压了压心底的愠怒,缓下神色,“罢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这药我给你了,你吃下它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只会有一些犯困。等你睡着之后,便能见到你的二哥哥了。”
许梓瑶握着药瓶,呆怔半晌,轻轻道:“夜姐姐,谢谢你。”
柏氿抿唇忍下眼底微晃的眸光,狠心背过了身,“下辈子,我等你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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