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上无妃》第30章

暮云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睫低垂，安适寂静，俊美的面庞如今全被素白替代，像是褪去华丽，只留底色的花瓶，只余下了破碎的轮廓，一碰就能碎似的，偏偏那般淡定从容。
他是逸王爷，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是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冷面王”。
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倒下呢？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处在危险的漩涡中心，但是能够伤到他的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现在的他，居然真的就这样躺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冷酷和霸道，只剩下了脆弱。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谁？
祝玉妍侍立在床侧，看着奄奄一息的暮云卿，眼底大片大片的阴翳，“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拱手禀道：“回娘娘，王爷他……身上寒气太重，已经伤及五脏六腑，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您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祝玉妍整个人为之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子，朝后一个趔趄，身后的沉鱼忙上前扶住她。
“王爷……”祝玉妍跪倒在床侧，痛哭出声，仿似梨花带雨，无限凄婉。
铁血十二骑闻言面上皆现沉痛，眼睛霎时间都红了，一个个扑通扑通跪落于地。
老大负手而立，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骤然生起，冷喝一声，“王爷还没死呢，跪什么跪，都给我起来！”
几个弟弟闻言一抖，一个一个地又重新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
祝玉妍脸上立现尴尬，老大却没理会她，只不耐地看着门外，心道：小七怎么还没回来？
小七没等来，却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长空，一道明黄的身影乘着夜色匆匆而至。
祝玉妍心神一凛，老大眉头一拧，却还是不敢迟疑，带着弟弟们出去迎接，“皇上金安。”
皇帝带着一身寒气迈入合欢堂，面色凝重，上前将祝玉妍扶起来，关切道：“逸王如何？”
一句问话，让祝玉妍立刻泣不成声，掩面而泣。
“太医呢，都来了吗？”他面露焦色，踏进内室。
太医们纷纷跪地叩首，“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人都快没了，朕万岁有何用，究竟什么情况？”
太医将刚刚告知祝玉妍的话又对皇帝重复了一遍，皇帝闻言不由蹙眉，“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引发寒疾，据朕所知，逸王身体一向康健，如何会有寒疾，难不成，是隐疾发作？”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皇帝沉了面容，不耐烦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太医院令拱手禀道，“臣等若没断错，逸王爷体内的寒气，不是隐疾，而是中毒所致，从种种症状来看，逸王爷所中之毒……应该是北漠皇室之奇毒，寒冰散。”
寒冰散……皇帝倏然睁大眼睛，眸中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气氛静默了半响，皇帝沉吟问道，“那，还有的治吗？”
太医摇了摇头，迟疑道：“除非——”
祝玉妍耳尖，冲上前来，如同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惶急地问：“除非什么？”
太医道：“逸王身体至阳，除非能找到一个至阴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体内的寒气吸附到自己身上，才能解王爷体内的毒素，可是这至阴女子极其难寻，需得有三五年以上的内力，才能完成这个解毒的过程，这一时片刻的，何处去寻这样的旷世奇女子呢？”
皇帝眉眼微微有所松动，却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祝玉妍道：“有劳王妃，提前为逸王准备着吧，朕这就命人将淑太妃从宫中请来，希望，能够见到堂兄最后一面。”
祝玉妍盈盈垂泪，一句“多谢皇上——”还未落地，就被老大硬生生地打断了。
“皇上不必忧心，这旷世奇女子，府中恰好有一个，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便来。”
皇帝转回身去看着他，目露惊疑，“哦，逸王府还有此等女子，是何人？”
“王爷的侍妾，咱们的小夫人，叶绾。”
皇帝修长的眉眼，倏然睁大，一道清寒的微光从他黑如点漆的眼眸中，凛然滑过。
正文　第049章　还债
夜色冷凝，叶绾坐在桌旁，静静地喝着茶，听着小七不停在耳边咋咋呼呼，叽叽喳喳。
“小夫人，人命关天，十万火急啊，你还有心思喝茶，你成心要急死我是不是啊？”
盛夏和晚秋站在叶绾身后，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觉得心急如焚。
叶绾放下茶杯，神色淡淡，“你‘妙手七爷’都治不好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七气道：“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我的医术吗，现在又往我头上戴高帽了，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办法多了去了，你叶绾上上下下，从头到脚都是办法，你的身子能解毒，你的血也能解毒，随便拎出一样来就能救王爷的性命了，小夫人，小七求你了，你快跟我走吧……”
叶绾把玩着茶杯，依旧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小七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要跳脚，“叶绾，你就是成心不想救，是不是？”
他气急败坏之下，连尊称都免了。
叶绾淡淡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眉目清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救。”
小七：“……”
气氛骤然冷却下来，盛夏和晚秋在一旁，被叶绾这一句话炸得七荤八素，整个儿懵了。
小七粗重地呼吸起来，声音也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绾勾了勾唇角，“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救他，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小七简直气炸了肺，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你的丈夫！”
叶绾冷冷一笑，“对于一个小小的侍妾，七爷说这句话，不觉得可笑吗？”
小七梗着脖子，气得大吼，“叶绾，你不要逼我！”
叶绾毫不畏惧，“你想怎样，你能怎样，你打得过我吗？”
小七：“……”
在原地足足转了三圈的小七终于忍不住开始抓狂，冲着叶绾大吼道：“叶绾，我看错你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告诉你，他是逸王爷，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有事？别说逸王府离不开他，整个大黎也离不开他，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害他，可他从来不曾心软过，他唯一对一人心软过，那就是你！”
叶绾提起茶盏，静静地给自己添茶，对小七的大呼小叫，置若罔闻。
小七还在咆哮，“你几次中毒，死里逃生，都是王爷不惜给你输送内力，才救活你的命。咱不说之前，就说今日这遭，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你早就被萍王妃弄死了，你寒疾发作，是王爷不顾自己的安危，将你体内的寒气吸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救了你一命，而你，居然对你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你的良心都被狗啃了吗？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叶绾嘴角冷冷一勾，看着小七道：“救命恩人？你别忘了，暮云卿，他也是我的仇人。”
小七的吼声，戛然而止。
“你若一定要论，那我今天就跟你掰扯掰扯。你说暮云卿为了救我，不惜将我体内的寒气吸到了自己的身上，那我问你，我身上的寒气是哪儿来的，谁给我的？我告诉你，我好端端的身子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他伤害了我，你却反倒让我对他感恩戴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叶绾就算要与他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救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叶绾也来了气。
她喘着粗气，听着自己因愤怒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重似一下。
即便叶绾强自隐忍，她捏着茶杯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拼命暗示自己这样做没有错，暮云卿是救了她，可是她父母的命同样是他害的，论起来，他还欠她一条命呢！
是的，是这样的，自始至终都是暮云卿对不起她，是他欠她的，她从来不曾亏欠他什么。
小七被叶绾一番话吼得心惊肉跳，却也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她不救。
“噗通”一声，膝盖钝地的声音，叶绾眉睫一颤，猛地转过头，便见小七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