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11章



“万寿姬大人有心结,觉得家基大人应该留在这里,不该搬走。”家基说话迂回转折,广桥只好单刀直入。
家基懒懒地笑了笑,有些厌倦似的说:“住在哪有什么关系?身子在哪不重要,关键是心在哪。”
广桥心中一震,耳朵嗡嗡响,像是头上滚过一声炸雷。这话听起来耳熟,她似乎听谁说过?谁说的?是御台所——那时贞次郎还没出世,御台所盼着阿品能生个男婴,由她来养。某个晚上,御台所心绪欠佳,说了许多伤心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原本身子不在,心还在;渐渐的,身子不在,心也不在了。”广桥一阵恍惚,御台所冷冷的嗓音似乎在耳边回响。
御台所说的是将军家治,他置了侧室,自不能像从前一般,可他向她保证,心永远在她那。御台所表面点头,心里并不信,所以才和广桥说了这话。
家基说自己呢——虽与知保夫人同住,永远认御台所做母亲。广桥眼里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家基只是少年,就已懂得隐忍了。世子是未来的将军,他知道做了将军也要隐忍,他懂得父亲的辛苦。
万寿姬不懂这些,因为她不需要懂。父母从小宠着,姬君的日子比世子轻松许多。
“家基大人也辛苦。”广桥哽咽着说。
“这是没法子的事。可惜万寿姐姐不懂我的心,我以为她会懂,毕竟我们一起长大。可是她不懂。”家基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还请家基大人抽空看看万寿姬大人,广桥担心,担心她伤着自己——她不愿用膳,广桥早上劝了好久。”
“万寿姐姐实在任性。”
“广桥也想请将军大人来大奥,好好安慰她。”
“我待会和你一起看她——她是金尊玉贵的姬君,无论是父亲大人还是我,都要护着她。”家基无奈地笑了。
广桥许久没见知保夫人,猛一见面,差点认不出了。
算来她也三十多岁了,今日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红晕,眼中漾着笑意,简直返老还童,重回少女时代了。
御年寄高岳早已等在房里,引着家基去看新房间,絮絮说了许多话。知保夫人激动坏了,跟着走来走去,忙得人仰马翻。
广桥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好笑,随即又觉得辛酸。十月怀胎的儿子与她分开十年,重又回到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得到,真像遗失的珍宝失而复得。不光知保夫人,换谁都不能镇定自若吧?
家基的态度倒平常,对知保夫人恭敬又亲切,看不出一点别扭或陌生。知保夫人痴痴地望着他,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广桥渐渐着急了,她想早点去着万寿姬。知保夫人偏偏留她喝茶,高岳也跟着帮腔,高岳什么时候和知保夫人那么熟了?
茶是上好的宇治茶,配茶的果子是应季的寒梅果,嫩黄的圆形,仿含苞的腊梅而制。广桥机械地吃着,嘴里毫无滋味,只见家基向她使了个眼色,似乎劝她忍耐。
又过了一会,家基笑着对知保夫人说:“忽然想起有要紧物事忘了,还得再回去一趟。”
知保夫人微微一怔,高岳嘴角带笑,捧着茶碗不说话。
“广桥陪家基大人回去,待会再送回来,请知保夫人放心。”广桥赶紧起身说。
知保夫人无可奈何地点头,高岳嘴角笑意更浓,似乎在看好戏。广桥咬了咬牙,她知道会得罪了知保夫人,毕竟家基刚送来,又要带着走。但她顾不得了,她必须去看万寿姬,一刻也等不了。
出了知保夫人住所,广桥招手叫来一名女中,低声说:“你去锭之口传话,请将军大人抽空来一趟,万寿姬大人想见他。”
女中匆匆去了,家基笑着说:“广桥今日有些慌张,和平日大不相同。”
广桥脸上一红,今日确实心慌气短,老隐隐觉得不安。也许是昨夜的梦不吉利,心里有些放不下。
“走吧。我去给万寿姐姐赔罪。”家基再不说话,慢悠悠地向前走。
天果然短了,才过申之刻,太阳已经西沉,染得西边的天际一片血红。广桥抬头看了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绕过两条走廊,前面就是御殿方向,第二间就是万寿姬的住所。第一间曾是御台所的房间,如今空在那里,谁也不忍心进去。
不知为什么,家基的步子也急促起来,广桥的心跳得厉害,快要跳出喉咙了。快到了,快到了。再过一会将军大人也该来了,听说万寿姬找他,他一定会立刻过来。
走廊静悄悄的,万寿姬的房门关着,乳母和女中都不知去了哪里。广桥皱了皱眉,明明叮嘱乳母看紧万寿姬的。
家基踌躇了一下,刷地拉开门。火钵已经灭了,房里冷冰冰的,像个废弃的冰窖。丢了一地东西,各种书籍,色彩斑斓的衣裳,门边躺着一只玻璃做的小狗,绿莹莹的,只有两寸大。
广桥捡起小狗,这是将军大人送给万寿姬的,是将军大人小时候心爱的玩具,睡觉都要压在枕下。
广桥看了家基一眼,家基眼里充满了恐惧,广桥知道自己也一样。
“万寿姐姐会去哪?”家基像在自言自语。
“园子,去园子看看,也许她在看鱼。小时候一不开心就会看鱼。她一定在看鱼。”广桥语无伦次地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家基飞快地跑起来,雪白足袋在茶褐地板上格外耀眼,广桥拎起外褂跟在后面。
刚进园子就看见了乳母,一脸焦急,满头是汗。远处有几个人影,都跑来跑去,没头苍蝇一般。
“万寿姐姐呢?”家基直直地看着乳母。
“万寿姬大人说来逛逛,我们坚持跟着,她发了脾气,我们只好偷偷跟在后面。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乳母急得要哭出来。
“女中们在哪?”
“都在找……”
“广桥,我们分头去找,你去左边,我去右边,我们在池塘会和。”家基转身跑向右边。
广桥踩着脚下的白砂砾,气喘吁吁地跑着。多少年前她也在园子里跑过,御台所出事后,将军大人带着她,和她说了许多话。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万寿姬到底在哪?
眼前就是池塘,慈姑叶子枯萎了,一池碧水萧瑟异常。不对,池水前有东西,那是什么?好像是草履,女式草履。广桥踉踉跄跄地跑到跟前,确实是草履,端端正正地摆着。广桥一把拾起,五枚重的草履,贵人才能穿的。
难道?广桥战战巍巍地抬起头,凝神向池塘里看。池中央飘着什么?似乎是一片白色?万寿姬穿的正是白色外褂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家基来了吗?广桥顾不上回头,纵身跃入池水中。“广桥!”
似乎有人叫她?她已顾不得了,初冬的池水像冰一样冷,她奋力向前游,她要抓住那片白色。
水太冷了,勉强划了几下水,广桥手脚都麻木了,心跳得厉害,头昏昏沉沉,像是要睡过去。
万寿姬大人。广桥捞起水中的人,使劲向岸边推。她再没力气了,手一松,直直地沉了下去。
第101章 疑窦
房里火钵点得旺,热得让人生了汗意。广桥盖着厚厚的被,不时皱起眉头,像在做噩梦。
已睡了整整两日,只是不醒,嘴唇也裂出血痕。女中用湿手巾揩抹,再按时滴点清水入口。女中时时给她抚去眉间的皱纹,对梦境却无能为力。
奥医师说她寒气侵体,又呛到了水,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可沉睡不醒又算什么?女中忍不住打了突:莫非魂灵还留在水池里,只有躯壳回来了?
和广桥比起来,万寿姬大人还算好的,被广桥推到岸边,家基大人一把拉了起来。虽然冻得嘴唇青紫,之后又染了风寒,喝了几剂药,风寒症状也减轻了。
将军大人嘱咐万寿姬好生养着,不许出门。万寿姬受了惊吓,脾气变得温顺起来,当真足不出户,只在房里呆坐。
家基大人来看望过两次,眉头紧锁,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幸亏那日他及时赶到,不然广桥和万寿姬都没了性命。
广桥大人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哝哝的,是在说梦话。不知梦见了谁呢?女中望向她,苍白如纸的脸,眼角沁出一滴泪珠,又是噩梦吧。
将军家治来了,停在门外,远远地望着广桥,像是不敢进去。
女中赶紧迎出去,将军家治低声问:“还是没有醒?”
女中摇了摇头,迟疑地答:“是不是要喂些药?广桥大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像在一直做噩梦。”
将军家治猛地阖上眼,女中吓得不敢作声,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奥医师说只是受了惊,多加保暖就好——罢了,待会让奥医师来喂药。”
女中伏在地下行礼,抬起头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