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08章


“你愿意去?”万寿姬颤巍巍地问。
家基看了万寿姬一眼,她脸色煞白,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我有什么法子?就像父亲大人说的,她是我生母,世子可以和嫡母同住,可嫡母……,我只能和她住。”
“你可以去西之丸住,世子应该住西之丸。”万寿姬咬住下唇。
“我也想过,可我还不够大,至少再过三、四年。”
“你和那人住,不会觉得别扭吗?你在母亲大人身边那么多年,母亲大人对你如何,我想你不会有一句怨言。”万寿姬气忿忿地说。
家基提起赤铜火筷子,一下一下地戳在蜜橘上,汁水淋淋漓漓滴下,木炭发出嗤嗤的响声。
“母亲大人已经殁了。我没理由拒绝与知保夫人同住。”家基盯着火钵里的木炭,烧得通红,边缘现出隐隐的灰白。
万寿姬扬了扬脸,转头不看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在避开什么脏东西。姐弟两人一个仰头望着窗外,一个低头盯着火钵,竭力避免目光相触。
“我看你对母亲大人也没多少情意,母亲大人那么疼你,也是白费了!”万寿姬恨恨地吐出一句。
家基心里一阵剧痛,像被尖针扎了个洞,他似乎能听见鲜血汩汩流出的声响。
“母亲大人疼我,是谁一直不服气来着?”家基哑着嗓子问。
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闪过。母亲大人对他好,万寿姐姐总要吃醋,父亲大人就着意安抚她。他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日突然知道了——万寿姐姐才是母亲大人的亲生女儿,他不过是收养的,他生母只是侧室,而且是不受宠的侧室。是那个永远躲在阴影里的知保夫人。
血色一点点从万寿姬脸上褪去,不光双颊,连嘴唇都白了。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家基看,目光里似乎有憎恨。家基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他对任何人都没什么亏欠,她倒来兴师问罪了,凭什么?
“我是不服气——为什么母亲大人偏爱你?明明我……”万寿姬直问到他脸上。
“明明你才是亲女儿,我早知道了,所以事事让着你。”家基冷笑一声,顺手丢下火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
“你早知道了?你怎么知道?”万寿姬猛地咳起来,像是呛到了风。家基并不理会,任她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父亲大人对你那么好,我从没一句怨言。母亲大人对我好一些,你偏有许多话说,实在好笑。只是我不和你计较。”家基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姐姐,论相貌也是美人,乌沉沉的眼,瘦瘦的鼻子——她更像父亲大人一些,几乎看不出御台所的影子。
“你小小年纪,演得一出好戏。我以前竟没看出来,以为你是老实孩子。我虽有时候气母亲大人偏疼你,但我是把你当亲人的。”万寿姬摸出手巾按了按嘴角,顺势抹去了眼角的泪。
“万寿姐姐不要误会。你我虽然不同母,毕竟是亲姐弟。以后虽不住在一起,但都在大奥,还和从前一样。”家基身子前倾,一脸恳切地看向万寿姬。
万寿姬盯着家基看,突然抖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物事。家基挑起眉,不解地望着她。
“一个月,也就是一个月,什么都不一样了。母亲大人殁了,父亲大人也不来看我,你又成这个样子。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睁开眼来又回到从前。”万寿姬呜呜咽咽地说,泪珠从眼里扑簌簌地落下来,也顾不上擦。
家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忍,伸手为万寿姬抹去眼泪。指尖刚触到她的面颊,她却厌憎地向后一缩。
“你的手那么冷,只怕血也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吧?”万寿姬咬着唇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泪痕交错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些诡异。
家基悻悻地缩回手说:“你说来说去,就是说我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并不觉得。母亲大人对我好,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未让她失望。如今她殁了,还要我怎么样?难道殉了她去?倒是你,母亲大人活着的时候,你常要闹别扭,惹她烦心。”
“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是母亲大人的孩子,你毕竟流着别人的血,低级御家人的血!”万寿姬站起身来,俯视弟弟,不紧不慢地吐出锋利的话。
“知保夫人是御家人的女儿,如今是将军侧室,世子生母。你是姬君,也不比她高贵到哪去!”听万寿姬辱及生母,家基也动了怒。
“这就摆出世子大人的威风了?若是做了将军,就要赐我死了?家基,我等着那一日!”丢下一句话,万寿姬飞奔出去。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家基垂下眼,眼里也带了泪。他懒懒地打开螺钿小箱,把里面的零碎东西尽数拣出。干枯的红叶,枯萎的花朵,小鸟的羽毛……都是他和万寿姬从小一起玩过的。他和她曾那样亲密,如今……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说一个无关的事,因为太憋屈了。
年底的时候买了彩票,希望能中十亿……但彩票找不到了!已经找了一个月!终于绝望了。
也许是丢垃圾丢掉了。距离亿万富翁最近的一次……
第98章 绝望
近来将军家治少入大奥,偶尔来一趟,也只叫广桥去说话。近来国内不太平,浅间火山喷发,因为火山灰的影响,许多地区颗粒无收,粮价飞涨。若要救灾,幕府库房的银两也不多,老中们来请示,将军家治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国事不如意,家事更是一团糟。御台所年纪轻轻殁了,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剜去一块。他愧对她,甚至不敢想起她,连万寿姬也不敢见。他不敢看那孩子的眼,怕从里面看见责备,若万寿也怨他,他还不如死了好。
他知道也许自己想多了,万寿那孩子只以为母亲急病而逝,怎么也想不到她是被人害死的。
万寿不知道,他知道,他没法忘记这个事实。况且凶手还可能是松岛,他不相信,可再找不出其他人。松岛是他的乳母,他早该把松岛送出大奥,给她置所房子安享晚年。他没那样做,毕竟松岛对他有恩。没想到他一时心慈手软,竟会害了御台所,也害了肚里那孩子。
将军家治最爱万寿,第一个孩子千代死得早,他有意无意把万寿当成千代,当成千代又回来了,又重新和他在一起。万寿也是御台所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他爱御台所,爱屋及乌,对万寿的爱又深了一层。
万寿在他心里的分量实在太重,重得他有些承受不了——如今他虚弱得很,自己也急需安慰,根本没力气安慰她。她失了母亲,怎么才能安慰呢?
他也需要安慰,可没人安慰他。将军大人高高在上,谁能安慰呢?他生母早逝,乳母又犯了事,还有谁能推心置腹地说两句话呢?本来广桥可以,但广桥也自顾不暇,一个月来瘦了许多,脸颊深陷,像突然间老了十岁。他第一次发现广桥已是中年女子了,眼下方多了密密的皱纹,和他回忆里的那个女子判若两人。
他慢慢认识到自己错了:他一直以为御台所孱弱,他和广桥一起照顾她,保护她,护她周全。如今才知道,御台所貌似孱弱,其实是他俩的精神支柱,有她在,他们的生活有了目的。御台所没了,他和广桥像是盲了眼的人,终日茫然地坐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将军家治苦笑一声,他和广桥是秉烛夜行的旅人,狂风一阵阵刮着,他们把蜡烛护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守着那点光亮。可风实在大,突破了他们的防线,火苗抖了抖,突然熄灭了,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他们只得停下,再不知该往哪走。
他上午去了大奥,让御年寄高岳准备家基搬家的事,又叫了广桥来说话。他是堂堂将军,不能亲自去管,想请广桥送他去,再和知保交代两句。广桥并不情愿,但考虑到家基的未来,也点头同意了。见广桥点了头,将军家治松了口气,可她又说到万寿姬,说那孩子近来闷闷不乐,希望将军大人多去看看她。
将军家治只是叹气,他何尝不知该多陪她,可他没这个勇气……再过些日子吧,等他心头的愧疚淡了些……能不能淡下去呢?他也不知道。
窗外的樱树已落尽了叶子,虬曲的墨色枝条映着淡蓝的天,更让人觉得萧瑟。他慢腾腾地向中奥走,心境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悲凉。
今年天冷得早,刚是初冬,风里已带了刺骨寒意。房里火钵点得旺,熏得一室如春,房内外直是两个季节。广桥在火钵前呆坐了一会,决定去看望万寿姬。她向来喜欢那孩子,说是孩子,也是十多岁的姑娘了。万寿姬一定有许多话藏在心里,今天要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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