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04章


“御台所大人午膳要试毒吧?”村垣呐呐地问。
将军家治猛地闭上眼,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村垣斜斜一瞥,看见他双拳紧握,手背上挣出道道青筋。
“我命人送了一道菜。”将军家治挤出一句话。
村垣顿时明白了:将军大人赐菜自然不能试毒——下毒人心思缜密,故意钻了这空子。
凶手不是一般人。村垣突然兴奋起来,像猎人在密林里找到了野兽留下的足迹。
“你去查,到底是谁下的手。尽快。大奥只有御年寄广桥知道御台所殁了,其余人只知道御台所卧病。”将军家治一字一顿地说。
御庭番负责暗中保护,村垣与将军家治接触不多,一直觉得他是个斯文和气的贵家公子,今日却有些异常,似乎变了个人。有人说将军与御台所伉俪情深,看样子是伤得深了。
村垣左太夫应了句是,他不是多话的人,任务交代了,接着去做便是。天下没有御庭番查不到的事。
“如果查不出是谁,你们也别在江户了,收拾行李回纪州老家吧。”将军家治俯视着他,语气比冰还要冷。
“将军大人放心。若是查不出,村垣会在吹上御庭切了腹,去黄泉侍候御台所大人。”村垣并不回避将军的目光。
将军家治定定地看着他,阴郁的眼里有火花在闪。那是仇恨的火花,随时可能燃成熊熊大火。
“查,不拘是谁,只要有嫌疑。可以上刑,我许你这权限。”
村垣应了一声,突然又开了口:“大奥女子身份高贵……”
将军家治的身子忽然摇了摇,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村垣正要飞身去扶,他自己站住了,缓缓地说:“我方才说了——不拘是谁。可以上刑。”
大奥女中们眼高于顶,连大名老中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御庭番了。村垣暗中笑了一声,落在御庭番手里,那些娇滴滴的女子们要好好吃吃苦头了。
第94章 自绝
傍晚的吹上御庭,落日将天际染成浓重的血色,像火钵里即将熄灭的木炭,挣扎着发出最后一点热力。树叶不时被风吹得沙沙响,听着有些诡异。若有太阳照着,这里树木繁茂,端的是好地方。可太阳一下山,密林被暮色笼罩,立刻显出些阴森来。
将军家治面无表情地立在池塘边,听御庭番头领村垣左太夫汇报探访到的情况。
“送瓜栗煮的护卫没有问题——细细查了,三河时代以来的旗本,对将军大人忠心耿耿。”
“中奥环节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大奥?”将军家治淡淡地问。
“前两日将御台所大人身边女中都审了,没什么问题。”村垣欲言又止地停住了。
“说。”将军家治扫了他一眼。
“只有御年寄广桥没有审问。”
“不用审,她没有嫌疑。”将军家治斩钉截铁地说。
“那问题就出在御年寄松岛身上了,瓜栗煮是她送去,广桥侍候着吃下的。既然将军大人认为不是广桥,那只能是松岛。”村垣熟极而流地说,似乎已有十足十的把握。
“松岛……”将军家治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轻轻摇头说:“没有其他人?松岛不是那样的人。”
“瓜栗煮做好后经过两轮试毒,护卫送去锭之口;松岛再送往御台所大人的休息间,广桥侍候着吃下去。一共经过这些人的手。”
将军家治皱着眉看他,似乎有些不满。
“如果袖子里藏了药粉,把碗端给御台所大人时,只需手腕轻抖,药粉就落入碗中。”村垣壮起胆子说。
“你是说广桥?”
“广桥有嫌疑。”
“为什么这样说?她跟着御台所来的,御台所没了,她有什么好处?”将军家治恨恨地盯着他。
“所以要审她,问她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广桥可疑?”
“有女中供认,广桥和朝廷勅使随从私会过两次,难保没有私相授受的可能。毒杀御台所大人的药是南蛮药,江户有,京都也有。”
将军家治猛地摇头说:“我不信广桥会害御台所。”
村垣左太夫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旋即低下了头。
“松岛也不是没嫌疑。”村垣及时补了一句。
“那又是为什么?”
“御台所大人是京都来的,松岛一定更喜欢武家女子产下的子嗣。”村垣不假思索地回答。
将军家治闭上眼想了想,忽然觉得疲倦。又是无聊的公武之争?松岛怕御台所产下男婴,夺了家基的世子之位?松岛知道自己对御台所敬爱,怕御台所出言求恳,所以先下手为强,永远绝了后患?这听起来有些可能,但他始终不信松岛会如此狠毒。
松岛骄纵,她蛮横,她固执,她无礼。但她并不是坏人。他和她相处了三十多年,他知道她本性不坏。
莫非松岛又热血上涌,想起偶像春日局起来?将军家治知道她一直以春日局为榜样。三代将军大猷院的乳母春日局在大奥说一不二,事事以将军为先,连御台所都不放在眼里。为了将军,春日局做了多少事?有些事看起来十分不应该——强迫尼姑还俗,挑拨将军与御台所的关系,甚至陷害大猷院的亲弟弟德川忠长,导致忠长被大猷院亲自下令切腹。
只要目的“正确”,用什么手段都可以?难道松岛真那么认为?将军家治一直认为松岛是头脑简单的女子,可头脑越简单,越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去。
“松岛送来的,还坚决不许试毒。”
广桥在御台所临终的晚上说过这句话,语声冷得像冰,却一脸平静,似乎认定他和松岛是一党,一起哄着御台所,让她欢天喜地吃下那碗带毒瓜栗煮。松岛坚决不许试毒——似乎也没有大问题,将军赐菜,没有试毒的道理。
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家治心里乱哄哄的。村垣垂着眼立在身前,暮色四合,一身黑衣的他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松岛也查。”将军家治丢下一句话。
村垣点了点头说:“明日带她出来?”
“不用,她是将军乳母,多少要留些体面”,将军家治顿了一顿,“今晚会命人通知她,让她明日去御广敷等你。”
村垣笑了笑说:“还是将军大人想得周到——毕竟松岛只是有嫌疑,闹得沸沸扬扬就不好了。”
“让她说实话就行,尽量不要用刑。”将军家治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忍。
“村垣明白。”
自从御台所卧病,大奥人心惶惶,女中们表面钳口不言,私下都议论纷纷,猜测御台所到底得了什么病。
有些资历的女中又想起旧事:十年前御台所怀妊,出了意外早产,九死一生地生下万寿姬。如今好容易怀妊,又不幸染病卧床。前几日御台所身边的女中也换了一批,原先那些都不见了,似乎是出了大奥。
大家都猜是将军大人动了气,说她们侍候不佳,一起赶了出去。
别处的女中嘴里念佛不已,却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御台所得将军大人爱重,侍候的女中们赏赐也多。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今御台所得病,女中们也受了挂落。不少人窃窃私语,说御台所似乎得了重病,不然将军大人不会那么遣散那么多人。
夜深了,除了巡视火烛的女中,大奥数百人都入了梦乡。日子是自己的,自己的苦乐最要紧。御台所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身体如何,和一般女中没什么直接关系。哪怕病得厉害,女中们也只是嘴上叹息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静谧的秋夜,一弯下弦月怡然地嵌在碧蓝的天上,夜风吹走了云朵,天空干净得透明,连星星都被吹走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长局一之侧响起,一之侧是侧室夫人和御年寄们的住所,房间宽敞,住的人也不多,向来安静。谁在夜半时分惊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之侧各个房间骚动起来,几名裹着寝衣的女中端着手烛,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走廊里。“怎么了?”、“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中互相问,谁也给不出答案。
惨叫声似乎是从御年寄松岛的房间传出的,松岛脾气急躁,谁也不敢擅自打扰。
女中们在门前面面相觑,忽然听见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有人拉开房门,是松岛的专属女中阿雪,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怎么了?”
“松岛大人……”阿雪的嘴唇抖得厉害,牙齿碰撞,发出嗒嗒的轻响。
看见阿雪的样子,女中们都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不约而同地拉紧了身上的衣裳。
“松岛大人怎么了?”一个性急的女中拉住阿雪。
“松岛大人……吊死了!”阿雪放声大哭起来,女中们张大嘴巴看着她,人人呆若木鸡。
“救下来了吗?请了奥医师吗?”
阿雪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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