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引》第98章


才敢抬头说话,却还是一个不留神,大笑了出来。
“嫂嫂!”他高喊一声,顿时涨得脸通红,又羞又急,眉眼拧着,要哭似的,“那……那你的名字里有个‘羊’字,岂非可以唤你‘咩咩’?才不是这样曲解的呢!”
“哟,你怎么知道啊?从前在太学的时候就有同窗这么叫我!”我想他倒能举一反三,只是也更让我有话说,得意道:“你就这么叫吧,我爱听,也喜欢啊!哈哈哈……”
他一听这话,险些要跳起来,两颊气得直鼓,也没话说,活就是个孩童做派,实在不显得凶,反有几分可爱。
“真生气啦?”我也不忍,见好就收,便搬开当中隔着的小案,挪近拍了拍他,“哎呀,逗你的,我正经叫你四郎好不好?”
“四郎?”他应得快,脸色瞬时明朗起来,又是一副好奇乖巧的模样,“这可是唐人唤男子的称呼?”
我含笑点头:“是啊,你是男儿,兄弟中又行四,自然该这么叫。四郎,四郎,也比叫你名字亲切些。”
“嗯,我也喜欢!”
他一片单纯,是真心喜欢这个称谓,罢了还不停在口中念叨,几乎要唱起来,我见他开心,也跟着再唤了几声。这般相处的光景,真是令人倍感温馨。
“猪名麻吕。”
正沉浸这一片欢乐中,晁衡倒忽然回来了。他站在几步之外,也不过来,言语也是冷冷的,似是哪里惹了不痛快。
“怎么了?我在给你弟弟取小名呢!”我向他招了招手,想着引他一笑,高兴起来也就罢了。
“对啊,哥哥以后就叫我四郎吧,我觉得好听!”猪名麻吕跟着笑道,也向晁衡挥了挥手。
晁衡仍是不悦,眉头紧皱,更添愠色,却是猛跨大步而来将我一把拉起,转对他弟弟道:“你虽不是留学生,但出使的机会实在难得,怎可日日玩乐荒废?从明日起,我不在时,你就去书房研习,等我回来,便要检查你的功课。”
猪名麻吕一时发懵,又看了我几眼,终是不敢反驳,低头应了声“是”,然后起身告退,失落而去。
“你究竟怎么了?莫名其妙回来就发火,都把弟弟吓着了。”我无法理解,也着实有些气恼。
他轻舒了口气,神情有所缓和,眼神却刻意避开了我:“他是我弟弟,但仍比你年长三岁,你这样……不妥。”
“虽年长些,但我们是夫妻,我的辈分自该随你,他自然就是我弟弟啊!又有哪里不妥?”我越发弄不懂,觉得他是语无伦次。
“呃……嗯,这个……”我以为他有多少底气,这一下就显出难色来,支吾了半晌,才道:“四,四郎不妥,过于亲近了。”
“啊?”我颇感意外,不可思议,可细想之,又可笑起来,一瞬明白了他的态度,“你啊!心眼越发小了!四郎这样平常的称呼也值得你嫉妒?况且那是你亲弟弟,这样却将我当什么了?”
“……哪里的话!”我说中了他的心事,堂堂大丈夫也知不好意思,却还硬扛着不认,略时,竟自转身“逃跑”了。
“哈哈哈……”我不禁拊掌大笑,也不罢休,紧紧追了上去,“晁衡!晁巨卿!仲满!阿倍仲麻吕!做错事还不承认,快站住!”
……
第107章 画梁幽语燕初还(三)
“我叫你是满郎; 叫他是四郎; 明显有亲疏之分嘛!”
回了寝房; 他默默换下官服,我便在一旁抱臂看他; 他先还拘着不言; 却架不住我一下子窜过去; 两臂一勾,挂在了他身上。
“好了好了; 快下来; 当心摔着。”他直是无奈发笑; 将我抱住轻轻放回了地上; “我承认,是我看你们玩得高兴; 心生不快; 但猪名麻吕也确实该收收心了。”
我岂不知他是因为在意我,绝无恶意; 这一时便不再多提,但他携我手来至窗台前坐下,却是另有话说。
“陛下即将东巡封禅,定于下月十六启程。”
我大唐有东西两京; 君王巡幸东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封禅”二字倒着实让我惊着了。封者,告成于天,禅者; 祭功于地,乃为古来帝王最向往的至高盛典,意在彰显功勋,受命于天。
“太史公在《封禅书》中曾言,‘登封报天,降禅除地’,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父皇登基前数平社稷之祸,即位后励精图治,这才创下如今的太平盛世,比之近世帝王,固然功勋卓著,但他怎会忽然要去封禅呢?”
晁衡静静听完,神情亦有思虑,缓缓道:“我听太子说,早在开元初年,便有大臣奏请封禅,只是当时国势方定,百业待兴,陛下一心治国,拨乱反正,并未理会。如今不同,四海承平,天下归心,陛下有此意,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敢妄议君上,只徒然想着,如封禅这般的大典,定是仪仗颇巨,耗费甚大,究竟是有些劳民伤财的。
晁衡继续说道:“陛下有此意,倒是首相燕公先于陛下提议的,他召集群臣士民向陛下再三请愿,陛下三让而受之,到今日便颁布了封禅诏书,而燕公自然得以总领封禅诸事。”
我并不懂朝政,只是燕公其人有恩于我们夫妻,又是当世名家,不觉便多想了些:“燕公与父皇情谊不同,许是君臣想到一处去了吧。生逢盛世,得君行道,怕也是天下士子共同的梦想。”
晁衡连连颔首,眼里流露出盼切之意,道:“陛下东封,诸国皆会派遣特使随行共襄盛举,叔父正在斟酌人选,我与真备、真成都会去的,到时便可亲眼见一见这不世盛况了!”
我见他高兴,自己也满怀欣然。来长安七年了,大大小小的事不知发生了多少,此去洛阳,只望岁月平顺,一切均安。
五月十六辰时,大明宫丹凤门前车马浩荡,文武百官、皇宗贵胄、后宫嫔御、诸藩使臣何其芸芸,都在父皇的率领下向东都出发了。
我随日本使团行在这长队的最后,与茜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同乘一驾马车。翼和翔如今一岁多了,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万般惹人疼爱,有了他们相伴,这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抵达洛阳的那日,恰是六月十六,距出发之时整整一月。洛阳的繁华不在长安之下,且处处都与长安相对,如长安有东西两市,洛阳则是南北二市,至于宫殿官署一类皆是如此对应,略无所差。
因在洛阳没有宅邸,我与晁衡便同使团一道在鸿胪客馆安置下了。我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只心里觉得新鲜,想自己这一下,可真正算得一位“名副其实”的使臣之妻了。
封禅的礼仪极其隆重繁琐,在一切准备好之前,尚未定登封吉日。晁衡除了自身职分,闲暇多与叔父协助使团事务,一并与真备、真成带领这一批使节学习我朝文明,见识大唐风貌。
这一日闲来无聊,便想着去找猪名麻吕消遣。他自被晁衡训教了一回,终日在房中研习,于经文诗赋上是进益不少,但我度他之心,必也是煎熬难耐,是想出来放松的。
一入他居住的小院,先闻见朗朗诵读之声,心想他倒有这般勤谨,倒不急声张,只见小窗虚掩着,便悄步而去想探探屋内情形。可这一眼看去,竟是没忍住大笑了出来——他是在读书不假,却是四仰八叉躺在茵席上,以两卷书简为枕,伸手能及之处还摆放着四五盘果馔,躺着吃,吃着读,真是好不惬意。
“嫂嫂何时来的?!”我的大笑自然惊动了他,他直以迅雷之速冲出房门,满脸错愕羞惭。
“哈哈……我以为……我以为你有多要好……哈哈……”我仍止不住笑,扶墙捧腹,气都快喘不上来。
他窘迫极了,双手不知何处安放,脸红到了耳根,半晌才求告道:“不要让哥哥知晓,行不行啊?”
如此“好事”被我碰上了,岂可轻易放过?便抱臂扬面,刻意拉长音调:“那……可不行!你哥哥约束管教你是为你好,我得遵循他的意思,不能纵容你!”
他一听更急了,抓耳挠腮,又眼巴巴地望着我,流露出无限可怜的目光。我本是为了打趣他,不会真的告状,看着他这般情状,也便罢了,可正欲松口之时,他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呼一声。
“有件关于真成大哥的事嫂嫂必想知道!若我说出来,可换得嫂嫂守瓶缄口?”他一时神色反转,竟有了几分得意。
猛听提起真成,我便知事关良和子,这倒比他偷懒无状要紧得多,便依着他道:“好好好,你只说便是。”
他也不拖延拿捏,这便颔首道来:“前两日我从叔父居处回来,在廊下未留神撞上了他,他没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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