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罪与罚》第21章


姬初问道:“那位是小和的什么人?”
“这个……”管家尴尬地回答,“是尚书令的千金刘姑娘,跟二公子没什么必要关系,是君侯的……嗯,但她和二公子很合得来。”
姬初了然地微笑,也不奇怪,平静道:“小和的性格,自然同什么人都合得来。”
及至进了房里,管家要退下,姬初才叫住他,道:“宇文思现在哪儿?我要见他。”
“君侯现在门下省务政,今夜未必能回得来。王妃一路车马劳顿,不如早些休息吧。”管家委婉地笑道。
宇文思摆明不见她,想必已经率先打过招呼了——管家怎敢擅自做主,让她住厢房。
由此可见,她的行踪宇文思了如指掌,甚至昨夜与太子的密会他也未必全然不知。
但这有什么要紧?难不倒她。
姬初点头让管家出去,自己并不休息,又要出门去。一名侍女紧张地追问:“王妃干什么?”
姬初冷眼看着她:“我干什么,也是你可以问的么?”
“可是……”侍女早听说她的事,又见她来得这样没有气派,想必很受冷落,并不十分畏惧。正要多言,又见管家领着东宫太子派的人送礼来,只好连忙噤口,退到一旁。
姬初受了礼,边看东西边与东宫洗马闲谈,管家等人都退在门外等候。见左右没有陈王府里的人,她面色如常道:“去叫景铮出来挨打。”
“什么?”东宫洗马愣了愣,没听过特意叫丞相的公子出来挨打的。
姬初复述:“叫景铮出来挨宇文和的打。”
东宫洗马奇怪道:“为什么?”
姬初微笑:“为我。”
“啊?”东宫洗马几乎一直处于惊讶状态。
“宇文思不肯让我见他,我只好让他主动来见我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但想来他一定不太愿意看着我祸害他第二个儿子。”她耐心解释,苍白的手指拂过罗列的锦盒,笑得冷冷的,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18|冲冠怒
东宫的人去后,姬初又回到方才看见宇文和同刘姑娘的地方,他们仍坐在原地言笑晏晏。
她停在二人的身后,宇文和先发现了她,一刹那回过头来。萧瑟的秋风携满院幽香吹起姬初的披帛,轻轻蒙上他的眼睛。
宇文和透过寂蓝的烟纱凝视朦胧不清的姬初,沉默了须臾,好似在想她是谁。
刘姑娘也随之转头,起身拍去尘土,笑着问:“这位是?”
姬初微笑,拉回飘飞的披帛,指着宇文和道:“我是——”
“陈王妃。”宇文和唯恐她再次说出是他娘的话,抢先答出来。他双眼仍很清亮,但对她展开的笑容涌出一抹哀伤藏在眼底。“她是陈王妃。”
刘姑娘愣了愣,神情不自然地笑道:“原来是清河帝姬。”
姬初点头:“你也说原来是了,现在不是,你还是不要这样叫我吧。”
刘姑娘更加不自然,不知是否源于自身身份的尴尬,她匆匆说了句:“臣女知道了,臣女告退。”
姬初笑着偏头看她一路走远。
宇文和解释道:“其实刘姑娘她也住府里的,不是外人。”
“我知道。宇文思监国,统摄万机,朝廷上下都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活,自然有财的送财,有人的送人。别人白送来,他不要,别人还不高兴呢。他独守空房这么些年,有这样的便宜可占,想必乐得要疯了。”姬初道,“只是这一年住过府里的姑娘,没一千,也有一百了,若说不是外人,个个也真不是外人。”
宇文和静静地看她一会儿,垂下头道:“你别这样说,爹不是这样的人,她们来了,第二天又送出去,没有几个住在府里的。”
姬初笑道:“我也没说他怎么样。何况先帝在时,后宫里不也有那么多人么?这是正常的事,只可惜了大好年华空辜负,没由得她们自己做主。”
“……你何时回来的?”宇文和于是不再谈论这些。
“方才回京。”
“那你现在要不要见爹?”宇文和连忙转身指一指对面小路,道,“他就在那条路的尽头,看见一座阁楼就是了。他喜欢在那里跟人谈正经事。”
管家却说宇文思在门下省,果然是故意不见。
姬初看见他那样闪躲的眼神,微痛地笑了笑,摆手去拉他的衣袖,道:“我见他干什么,他心里窝着火呢,见了我又想起宇文元怎么死的来,不定怎么样勃然大怒。走,咱们出去玩去。”
“啊,我?”宇文和呆了一呆。
姬初道:“这府里能理会我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宇文和听得难受,想要拍她肩膀安慰她,但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改为轻轻扯回袖子,低声道:“我还是相信你的。”
“为什么相信我?你也没看见那时的情况。”
宇文和沉吟片刻,道:“相信你就是相信你,还有什么理由?就像战场上我感觉背后有敌人袭来,也没看见,可是就回身一刀劈过去了,没什么道理可言。”
“原来是这样,走吧。”姬初点了点头,敛去了漫不经心的笑。
这一天原本是晴空万里,但因渐渐起了风,劲风将天边的云层都吹在一处,金菊细长的花瓣飞了满城,一齐遮得太阳若隐若现。此时出门是一点不热的,反倒有异样的清凉。
姬初不要陈王官邸里的人跟着,身边只带两个东宫送来的侍女,一个原本替她撑着伞,见没了日光也将伞收起来。
她寂蓝的披帛与漆黑浓密的长发顿时被吹得猎猎翻飞,婉若游龙惊鸿。
宇文和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边,复杂的纠结爬上他的眸光。
眼见东市近在眼前,忽然姬初止了步,转身面色难看道:“宇文和,我们回去。”
“怎么了?不是要吃饭?”宇文和一头雾水。他已经看见集市最高的那座楼阁上迎风招展的酒旗。
“还吃什么吃,遇见我最不想见的人了。此时不走,难道等着他来找麻烦。”
宇文和果真上当,冷冷地盯了一记迎面而来的景铮,拦住姬初,低声问她:“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姬初煞有介事地道:“以前我还在宫中时,他是太子的伴读,常常对我动手动脚,十分令我不耻。后来我不堪忍受,直言拒绝,惹得他恼羞成怒,因爱生恨,企图对我不轨,所幸被先帝发现得早,撵出宫去了。可是如此一来,他更怀恨在心,扬言要报复我,此时我们没带护卫,遇见他岂非自寻死路?”
宇文和鄙夷道:“看他一脸猥琐,就知道是那种人。”
对面带着挨打重任赶来的景铮微微气喘,但一身优雅气度超凡脱俗,有兰玉姿容,比衙门的匾额还正大光明,光风霁月,决计无法与猥琐沾边,不知宇文和是怎么看出来的。
姬初叹气道:“他是景相的公子景铮,你不要和他动气,还是走吧。”
“用不着,你看着我给你出气。”
姬初道:“你干什么?”
“打他。”
景铮领着一群护卫停步,还不知该怎么样发展,便见宇文和冲上来,二话不说就一拳打向他。他侧身一闪,胳膊仍被打中,嘶了一声,冷声道:“宇文公子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宇文和一脚踢开一名护卫,傲气地仰头斜睨对方。
景铮看看姬初的眼色,道:“我来找细细的,与你无关。”
“你别叫得这么亲密,仿佛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似的。这只有我娘,没有你的细细。”宇文和咬着牙吐出“我娘”二字,姬初在后面听见了,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宇文和不满地回头瞪她,姬初正色道:“你说得对。”
景铮眼中的痛色真假难辨。他早知当初不能阻止她适陈王时,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他的内心如堕冰窟般寂静寒冷。
可是如今,他听见这样的话在陌生的距离下,从一个仇深似海的奸佞之子口中吐出来。可笑是那人还一脸正义,死不足惜的模样。这人不知,正因为她不再是细细,才滋生出令她痛苦的根源。
景铮只觉得一身的温度都随风去了,冰冷的痛恨与悲哀蔓延至血液里,惨烈决绝的杀意令他双目微红。而后他不由自主地拔剑刺了出去。
宇文和冷笑,抓起对方护卫的刀与他战在一处。
有路过的百姓认出他们,纷纷挤在两旁看好戏。
姬初蹙眉凝视景铮眼中疯狂的杀意,才在心底祈求过不要让他受伤,他肩头一片血花便喷了出来。他是鲜衣怒马的清贵公子,同在沙场舔血的宇文和较量武艺,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会有胜算。
姬初不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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