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南宋春晚》第167章


大门转轴咯吱咯吱的响,人心便如卡在那轴缝里头,被碾压得鲜血淋漓……。
徐夫人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变得灰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她稳了身形,只等着那最后的一击!
老夫人闭眼,历经风霜的皱纹里头深深地藏着哀伤。
容娘心惊胆战,外院卢管事的脚步声响起。他在跑,跌跌撞撞地跑!
容娘噙了泪,环顾了四周,忙朝玉娘招手。叫她来护着娘。老夫人那边稻香很妥当,早已紧紧地挨在一旁。容娘转身,拥住一旁慌慌张张的舒娘。
舒娘犹自抬头道:“嫂嫂,可是七郎回来了,咱去二门瞧瞧!”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带了惧意,却强自欢颜,笑着对容娘说话。
容娘大恸。只望那人为的是别事,莫带来悲音。
然而世事如此残酷,卢管事一路奔来,隔得老远便跌跪在地,嚎啕大哭道:“老夫人,夫人啊,七郎去了啊……!”
天地变色,人间大悲。
徐夫人头一仰,便昏了过去。
老夫人眼泪双流。双手锤了胸口,却无声无息,叫人惊骇。
容娘眼前一黑,简直想不管不顾,去问那报讯之人真假。但怀里的舒娘却抢先一步,她挣扎开来。脚步直直的朝门外迈去。
“你……你说甚么?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舒娘原本哑着嗓子。到了后头,却厉声尖叫起来。她摇摇晃晃地往门外奔,容娘与舒娘的婢女两人尚且抱不住,竟被她带着往外奔了好些步。
卢管事老泪纵横,一路爬着过来,泣道:“杨娘子啊,七郎已经去了,你要保重啊!”
舒娘怎听得见,她只往门外奔,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不能。不能啊,定是错了,错了……。嫂嫂。咱们去接郎君,去接他啊……!”
舒娘的眼巴巴地揪住容娘的衣襟,苦苦求着。
泪眼朦胧中,容娘搂住舒娘的头,哭道:“舒娘,乖啊,咱们在家里等。”
舒娘眼睛里的光芒灭了,她居然笑了,点头道:“好,嫂嫂,咱们回房。他说了,回来便带我去回头沟里玩。”
说着,她急急地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容娘流着泪,怔怔地看着舒娘僵直的背影。春雨搀了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子,跟着去吧,怕舒娘子乱想哩!”
这日晚上,徐府无人入睡。
容娘叫闻讯赶来的于氏等人陪着两位夫人,自己专心陪着舒娘,不敢稍离。舒娘也不睡,醒过神来,便不停地哭泣。她紧紧地抱了床柱,嚎啕大哭,哭到没有力气了,便抽泣,呜咽,又喊着爹娘。
容娘心中痛到不行,心道,我害死七哥了,害死他了!若是当初阻挡了他,便不会……!隐隐埋在心底的担忧恐惧忽地升上来,如一头猛兽一般,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
次日清晨,稻香来传老夫人的口信,叫众人收拾整齐,去前厅。
容娘帮着舒娘穿了素衣素裙,外套斩衰。自己也略微收拾,抹了一把脸,便扶着舒娘往老夫人处而来。
张府早已得知,张教授与张夫人同来,又带了冷粥,泪眼婆娑间,劝众人少许用些。哪里有人肯用,只是默默地留着泪,等候七郎归来。
至巳时,七郎归家。
里头听到声响,早已哭坏了。老夫人强自站起,顿了顿手里头的拐杖,颤声道:“七郎——为国捐躯,是咱徐家的好儿郎!将眼泪抹了,咱去接他……回家了!”
出去时,言笑朗朗,如星如月。
回来时,一副棺柩,无声无息。
那般高大的身量,如今要屈息在小小闭塞的灵柩里头,不见他的眉眼,不见他温暖的笑容。亲厚如他,终有一日变为森森白骨,化成泥,化成土,阴阳阻隔,永不得相见!
容娘哭得昏天暗地,回过神来,便抹了泪,去看舒娘。
一应操办事宜,交与二郎夫妻打点。容娘日日陪伴在舒娘跟前,唯恐她想不开。舒娘只是哭,哭得累了便睡,醒来又哭。她娘家人来了,又是一番悲恸欲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少年夫妻的生死别离之痛,亲人不得相见的煎熬,皆随了那凄厉的挽歌,化作云烟。一缕缕,入了天,陪伴亡人;一缕缕,入了心,永世惦念。
☆、第一百五十四章 领罪
音容笑貌犹在,魂魄悠悠,此生无可觅处。
廊下的晚香玉竟然开了,素白洁莹,娇小可怜。
今岁的花,明朝仍可期待。
身边的人一去,便永不复返。
院里的刀枪架上,兄弟三人惯使的武器被擦的铮亮。只是那人,再也不会去握他的那一把!
舒娘窗前的矮桌上,仍是他走之日的那一盘棋,黑多白少。七郎永远是黑的那一方,离家之时尚且交代舒娘,不许动棋盘,待他归来,再续此局。
容娘好不容易劝着舒娘躺下,她默默地看了一回棋局,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黑子,触手微凉。如林间的涧水,盛夏的热天,亦是清凉。
七哥!
容娘闭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耳边似传来七郎的爽朗的笑声。
“容娘,诺,给你。街上新出的玩意儿,有趣得紧!”
“容娘,快些,不然被六哥发现,我又得作文章!”
“莫怕,我与你临摹几张,照着你的笔迹写,混在中间,六哥不得发觉。”
“……容娘,你莫气,日后我再不替人传甚么物事与你了。要不,明儿我与你带蟋蟀笼子回来玩,我的那一头大王与你?”
“容娘,莫怕大哥。大哥从不在嫂嫂面前发怒的,呃……。你若怕,便去寻娘。”
“这是嫂嫂,你叫嫂嫂罢了,我仍叫容娘。”
……
旧事不堪忆,容娘掩了嘴,将抽泣声堵在喉咙里,变成了闷声的呜咽。她匆匆出了舒娘的房间。欲回到自己的屋里,畅快哭一场。
二门处,卫大娘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过去。
容娘停住脚步,欲与卫大娘说说话,心底无力,到底没有去。
这些日子,小环总说卫大娘有些奇怪。那神色颓败处,竟比徐夫人差不了多少。不想卫大娘为七郎如此伤心,她平素除了待容娘,很是凉薄的一个人呢。
容娘脸色黯然,定是乳娘又去见曼娘了。曼娘的积怨如此之深,想来又给乳娘难受了。过些日子吧,待心里轻松些,再陪乳娘去曼娘那里好生说一说。
容娘回到屋里,先头的哭意给心事一打搅。居然隐褪了。容娘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取出针线来做。
春雨瞧见,默不作声的坐下来,帮着穿针剪线头。
真是奇怪,先头心里头不平静时,写一会儿字便可渐渐平复。如今却全然变了。似乎拿着针线在手里头,还要安定些。
郎君,再过二十来天。定可回了吧。
七郎之事,老夫人嘱咐不必与大郎六郎报丧。如今道上不太平,大郎左右已在路上,六郎若要携家带口归来,恐生不虞。
徐夫人不堪失子之痛,病倒在床。容娘日日去看几回,却不敢言语。她的心中满是愧疚,隐隐觉着是自己害了七郎。
“嘶!”
心思涣散,手上的针扎到了指腹里头,刹时一颗血珠子蹦了出来。容娘用嘴吸了。怔了一回,仍自缝衣。
外头脚步声响,小环去开门一看。见是稻香,便问:“姐姐来,可是有事?”
稻香朝里头瞅了瞅,道:“去禀容娘子,老夫人叫过去呢。”
容娘有些诧异,此时并非饭时,家中客人亦已离去,其余诸事仍由二郎夫妻打理,婆婆寻自己有何要事?
不作他想,容娘放下针线,理了理衣裳,又吩咐春雨去舒娘那里看着,方随了稻香前去。
路上,稻香瞧着无人,悄悄提醒道:“容娘子,你可小心些。舒娘子家中来信,老夫人看了便十分生气哩!”
容娘初始尚且纳闷,行得几步,心中忽地一激灵,晓得定是临安穿出了甚么话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左右此事,无可隐瞒。若是郎君归来,便是他不问,自己也会说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些日子罢了。
可惜,若是守中归来,她再说此事,许她的人生,不会如此跌宕。
可是天下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谁能知晓,那日那时的哪一步,你不该迈?哪一句话,你不该说?
合当此时此刻,你便迈了这一步说了这句话,人生命运,不过如此罢了。
老夫人闭了眼,以手撑额,十分憔悴的模样。她的身量原有些丰腴,如今却露出些清隽的意思来了。
容娘进来屋,便跪在地上,等待老夫人发落。
屋中清静,不闻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