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第92章


贞格格变了,阿笛变了,而香浮尤其变得离谱,竟变成了平湖。建宁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宫,一个全新的建福花园里,她不愿多说,也不必阿笛引路,径直来至雨花阁打起帘子。
里边的几个侍女吓了一跳,看清是格格,都忙忙跪下请安,只有平湖正斜歪在一张织锦榻上与慧敏说话,看到建宁进来,正欲起身,却被慧敏按住了,笑着说:〃你身子不好,别起起坐坐的了,歇着吧。〃慧敏自己则大喇喇地坐在榻前梨花椅上,看也不看建宁,就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子佩站在她的身后,木着一张脸,虽也随众说了一声〃给格格请安〃,却并不下跪,只略略行了个屈膝礼。
建宁早习惯了慧敏的德『性』,倒也不计较,只笑嘻嘻向平湖道:〃太后让你去看戏,怎么不去呢?〃
平湖未及说话,素玛上前代答道:〃贵人刚刚吐了两三次,早起吃的燕窝也都吐了,喘得站都站不起来。太医也说过的,叫这两天尽量少走动,敲锣唱戏的场合儿,倒是不去的好。〃又上前来拉着建宁的手左看右看,问,〃格格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建宁嘻笑,她可不是来找素玛的,然而这位姑姑从小照看自己长大,实话实说太不给面子了,只得将错就错地笑道:〃是太后说的,把你分来建福花园照看佟贵人了。我想着也好久没来雨花阁了,想念得紧,就趁便儿来看看。〃一边说,一边偷窥平湖的脸『色』。
然而平湖却只是泰然,恍若未闻。许是刚刚吐过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有种不正常的晶莹,近乎透明。她的身体遮掩在繁复的旗袍下,看不出什么隆起,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在绛雪轩突然昏倒,召来太医诊脉,只怕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她竟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不管她是怎么样的冷淡,建宁越看就越觉得她像香浮,因为香浮小公主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本正经、表情淡漠。可是慧敏就在旁边看着,建宁纵有再多的疑问,也只好忍住,随身坐在榻边椅子上,拉着平湖的手说:〃你知道吗?从前这花园里住过一位香浮公主,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她离开宫里,这房子已经空了很久了。〃
〃香浮格格?我怎么没听说?〃慧敏忍不住『插』嘴,〃格格们不是都住在东五所吗?怎么会住在这里?〃
建宁傲慢地笑:〃你才进宫几年,怎么会知道呢?香浮是公主,不是格格,明白了吗?〃
〃公主?什么公主?〃
看到慧敏满脸的疑『惑』,建宁更加得意了,故弄玄虚地说:〃公主就是咱们满清的格格,可是不叫格格,就这么简单。这都不明白?〃
慧敏当然不明白,可是她也不愿意向建宁请教,于是赌气地把脸扭向一侧不再发问。侍女们看着她们两个斗口,都深以为奇,却不好劝的。建宁自己也纳闷儿,怎么就不能跟慧敏好好地说话呢?明明想过要讲和,可是不知怎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又顶上了。
幸亏还有素玛替两个人解围,罗哩罗嗦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公主就相当于明朝的格格,以前十四格格住在慈宁宫那会儿,最喜欢到建福花园来找一个前明的小公主玩儿,要说那位小公主长得真是好模样儿,又伶俐,可惜小小年纪,得了一场天花给死了。那时候,娘娘还没进宫呢,所以不认得。〃
慧敏这才明白,益发好奇。她从没见过明朝的公主,最关心的莫过于她们的着装打扮,闻言忍不住问:〃那个小公主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裳?怎么会住在宫里?为什么会得天花?〃
素玛为难:〃都五六年前的事了,哪记得那么清楚呢?倒是小公主她娘,长公主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我记得真真儿的,这辈子都忘不了。〃
〃长公主?长公主又是谁?〃慧敏更加好奇了,〃她又是怎么死的?〃
〃汉人的长公主,就是咱们满人说的大格格的意思。她只有一条胳膊,平时穿着出家人的衣裳,可是死的那天,她却穿得整整齐齐,好漂亮好隆重,这么高的一顶龙凤翡翠冠子,下边垂着珍珠绦子,这么长的一件绣凤重锦衣裳,浑身都开出花儿来……〃
听到素玛说起长平公主的旧事,阿笛和阿瑟都忍不住垂头饮泣。谁都没有留意到,原本已经十分苍白的平湖此时脸上更是褪得半丝血『色』也无,忽然捂着肚子呻『吟』道:〃好痛……〃
众人大惊,都忙围上去问:〃贵人怎么了?〃平湖却已经回答不出,额上冷汗渗出,两眼反『插』上去,浑身抽搐,气若游丝。素玛尖叫起来,拉起裙子就往外跑,却被阿笛一把拉住,问:〃做什么?〃
〃找太医去呀。〃素玛使劲挣脱。阿笛却道:〃来不及了!〃回身从橱上一只小小羊脂玉瓶里倒出『药』丸来,阿瑟早已倒了水来,一手扶起平湖,阿笛便撬开嘴来,将『药』塞入,用水灌下,又一阵『揉』胸搓手,半晌才听得〃唉〃的一声,平湖重新睁开眼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阿笛说声〃好了〃,腿下一软瘫倒在地,浑身湿透,额上犹自汗水淋漓而下;阿瑟一边轻轻拭去平湖嘴角的血迹,一边两眼流下泪来,不住念着:〃可算醒了,可算醒了。〃
这一番真情流『露』,看得建宁和慧敏都不禁呆住了。如果说平湖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那么阿笛和阿瑟的表现则像是刚刚滚过刀山下了油锅。她们几乎可以同时断定一件事:阿笛与阿瑟,决不是刚刚认识平湖,她们之间,决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而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与了解。
建宁问:〃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儿的?贵人刚才是不是吃过什么或是喝过什么?〃
〃没吃什么呀。〃素玛茫然地说,〃从早起到这会儿也只吃了一碗燕窝,早吐干净了。再就是刚刚静妃娘娘送来的一碗杏仁『露』……〃
〃杏仁『露』总喝不坏人吧?〃慧敏截口说道,〃我不是一样在喝吗?〃说罢把碗中剩下的杏仁『露』一饮而尽,又向着阿笛半真半假地笑道,〃你刚才给贵人吃的是什么神丹妙『药』啊?说给我听听,明儿也配一丸来备着。〃
阿笛如梦初醒,擦擦额上的汗水爬起来回道:〃不是什么灵丹,就是太医前儿给的保胎丸,说是贵人身子弱,胎动引起痉挛是正常的,叫有动静时就给吃一丸。原和吃什么喝什么没关系,娘娘别多心。〃
〃我就说嘛,怎么会关杏仁『露』的事呢?〃慧敏款款站起身来,〃既然贵人身子不适,我改日再来叨扰吧。子佩,咱们走。〃说罢转身便走。子佩紧随其后,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自从子衿死后,子佩的灵魂也跟着走了,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是一具行走的身体。
素玛看着慧敏去了,不住摇头,想了一回道:〃贵人刚才的发作非同小可,不像是胎动的样子。依我说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好,不然总是放心不下,太后知道了,会怪罪的。〃
阿笛忙拦阻道:〃还是不要请太医了。贵人已经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就是,何必惊动太医?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就更不好。〃
素玛道:〃可我来的时候,太后特地吩咐过的,说要是有什么事,得赶紧禀报,不能怠慢……〃
阿笛情急口讷,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只是死拉着素玛不放。
建宁心生狐疑,约『摸』猜到几分,且不询问,只挥手命道:〃贵人身子不适,这屋里人多气味杂,不如都退下吧。只留阿笛、阿瑟、素玛三位姑姑就好。〃俟众人退下,这方向素玛道:〃素玛姑姑,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
素玛笑道:〃格格长大了,说话也客气了,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又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我替你做去?〃
建宁道:〃我现在自己当家,想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用求人,倒是姑姑想要什么,尽管说给我,我下次带进宫来就是。我求你的这件事,和吃穿玩都没关系,就是要你一句话——不对,是让你什么话也别说。〃
素玛道:〃格格都把我给绕糊涂了,什么一句话,又是不说话的?〃
建宁道:〃我知道太后让你来建福花园时,一定叮嘱过你很多话,我想你答应我,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同太后说。该说什么,佟贵人会告诉你的。〃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素玛是诧异,而阿笛、阿瑟则是满面感激,平湖更是轻轻伸出手来,悄悄握住了建宁的手。
建宁忽觉一阵心痛,那清凉纤弱的小手一旦握住,竟是这样的感『性』与充实。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友谊,感到自己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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