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茶舍2部全》第100章


她掀开半片衣角,看见他捡了木柴生起篝火,火光映出朦胧的月影,清冷的眉眼也镀上薄薄一层暖意。
“叶慕啊……”
“东方先生是何时过世的?”
两人同时开口,东方兮愣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去:“三年前,冬月初七。”
叶慕点点头:“三年前我刚接手南境,军务缠身,没能来送先生一程,不知他是否责怪于我?”
“不怪的不怪的。”她连忙摆手,发簪上的白玉葫芦在风里轻轻摇晃。
他将火拨得更旺一些,映红她雪白的脸颊:“先生过世前,可有什么东西让你代为转交给我?”
本是随口一问,她神色却僵了一下。在他面前,她向来不会隐藏情绪。他慢悠悠地朝她伸出手,莹润的指尖映着一点火光。
“拿来。”
她撇着嘴,在他暗含威胁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取下绾发的发簪,云墨般的青丝顺着肩头滑下来,往日张扬的面容也被修饰得柔和。
从晶莹剔透的白玉葫芦里掏出一卷书信,她慢吞吞地递到他的手上。他抿着薄唇,眼角却含笑,看完书信后便投进火里,瞬间化为灰烬。
她小步凑过来:“师父说什么了?”
他微微偏头,挑起嘴角:“你没看吗?”
她缩了缩脖子,摇摇头。想起东方淳过世前交代:“你若是偷看这封信,叶慕一定会打死你。”她说什么也不敢看了,封进葫芦里放好,也没打算交给叶慕。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把你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到你长大。”
她挺直了背,嘟囔一句:“谁要你照顾……”接着她又提高声音,“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三年,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叶慕支着额头,沉沉雾色中双眼似乎看进她的心底:“三年,你算算你结了多少仇家?”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别扭的模样和曾经一模一样。冷月降下银辉披在她周身,生出几分孤零零的味道。
“东方兮。”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头顶浓云寸寸,“跟我回南境吧。东方先生的临终嘱咐我晚了三年,很抱歉让你一个人孤单这么久。”
她眼睛蓦然睁大,漆黑的眼底像落下漫空星辰,亮晶晶的,眼睫却渐渐盈上水雾。好半天,她松开被咬得雪白的嘴唇,整颗脑袋都埋进双膝中,嗡嗡的嗓音传出来:“不去,会被你整死的。”
他有些好笑:“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不整你了。”
她好半天没动静,良久,伴着月色的一声轻叹:“叶慕啊……”
“嗯?”他微微凑近一些,下一刻,一股幽香迎面扑来,他僵着身子倒下去,东方兮拍拍裙角站起身,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叶慕,再见啦。”
眼皮沉下来,他倾倒在地,那抹黄衫像起舞的蝴蝶从眼前缓缓飞远,带着月夜的余香。
第肆章
大秦传承百年,动乱不是没经历过,可没有哪一年像如今这般动荡。朝堂斗争不断,起义军如雨后春笋在各地冒起,昏庸的秦帝不仅不安抚百姓镇压起义,反倒处处针对南境。
叶慕是大秦最后一个外姓王,令秦帝忌惮也无可厚非。
一时间,整个南境都有些风声鹤唳,民间甚至传出云南王叶慕将要举兵起义的流言。
叶慕巡视边防回来,亲卫骑马来报,在城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哭着闹着要见云南王,已被关押起来。
他巡防一日本来已有些累,正要吩咐亲卫继续关着明日再审,却突然想到什么回身问:“那姑娘,发髻上是不是挂着一个白玉葫芦?”
亲卫点点头。
他抚了抚额,连铠甲都未换下:“带她来见我。”想了想,他又交代一句,“温柔点。”
亲卫领命去了。
片刻之后,许久未见的灰头土脸的东方兮果然被押了上来,她穿着褴褛的衣衫活像个流民,唯有那一头泼墨般的长发,衬着白玉葫芦。
他端坐在高堂上批阅军务,她木讷地站在堂下,手指绞着衣角,青铜烛台映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是想方设法避开我吗?怎么如今主动送上门来?”
他冷不丁开口,仍是冰雪清冷的嗓音。她抖了一下,随即委委屈屈地说道:“有人要抓我……叶慕,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她怎么会来找他。
他执笔的手顿了一下,俊朗的眉眼蹙成一团:“谁要抓你?”
“送风阁的人。”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月白的铠甲泛出冰冷的光芒,令她有些害怕。她正要后退,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送风阁一向只接交易不行恶端,何况第一任阁主风无与你师父交情颇深,怎会对你动手?”
他虽身处朝堂,对江湖动向却了如指掌。她埋着头使劲去掰他的手指,被他狠狠地敲了一下额头,在他凛冽的目光下,终于扭扭捏捏开口。
“他们……他们的阁主中了毒,让我去解毒。”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她缩了缩脖子,“你也知道,我其实……我其实医术很差,根本担不起药圣之名。”
“我也知道?我知道什么?”他突地将她的手腕甩开,甩得她一个趔趄,含着怒意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东方先生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你平时顽劣便也算了,怎能如此不分轻重,连东方一脉的医术都不肯用心。事到如今便只会逃,东方兮,你能逃多久?一辈子吗?”
青柱顶上的帷幔投下暗影,她紧紧地贴着柱子,将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她垂着头,整个人变成小小的一团。
良久,她听见他冷声道:“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直到摔门的声音响起,她才终于缓缓抬头,总是灵动的双眼布满水意,只是强忍着不掉下来。
来到叶慕的地盘,自然要听叶慕的话。她安静得像换了个人,好几日都不曾踏出房门。叶慕派人送来了衣衫和饭菜,口味倒是按着她一贯的喜好。
五日后,叶慕带了一个人到房里来。
她看了半天,意识到什么,失声尖叫起来:“叶慕,你疯了!你把他带来做什么!我说了我治不好他!”
他透露了她的行踪,送风阁将阁主送了过来。
她急得团团转,被叶慕扯到床边按住,他指着床上昏迷的阁主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的毒解了。”
“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大秦第一奇毒芙蓉困梨,当年六大门派对付明教教主程天衣就是用的这个毒,我怎么可能解毒,我……”
她的话没说完,整个脑袋都被叶慕按在了床上,脖颈处力道渐紧,窒息感袭来。叶慕凑近她的耳畔:“救不活他,就跟他一起去死。”
那样淡的语气,那样浓的杀意。她知道,若救不活,叶慕是真的会杀了她。
她僵在床上,头一次感到绝望,眼角“啪嗒”不断掉下泪来,他已收了手,云淡风轻地站在一旁。
好半天,她擦了眼泪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带他回百草谷。”
从南境到百草谷,快马加鞭不过七日便到了。途中她从白玉葫芦里倒出一颗乾元丹喂给送风阁阁主,那是东方淳为她炼制保命的丹药,此刻也只能延缓毒素不那么快蔓延。
仍是曾为叶慕解毒的那间石室,她将东方淳留下来的医书药册全部搬了进去,石室门落下来的那一刻,她看见叶慕站得笔直的身影,带着朦胧的药香。
两个月后,石室门终于打开,当光芒透进来,她抬手挡了挡,摇晃的身子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他仍站在这里,像是一直都没有离开。
她瘦了一圈,总是漂亮漆黑的青丝乱糟糟的,只是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叶慕,我救活他了。”
昏昏沉沉间,一向严肃冰冷的叶慕好像弯起了嘴角,连声音都那么温柔:“做得好。”
东方兮醒来时,阁主已经被送风阁接走了。这是她承药圣之名后救的第一个人,起先对她怨声载道的人在听闻她解了第一奇毒芙蓉困梨后都放下了恩怨。这样名副其实的药圣,就算被她捉弄了又怎么样呢,药圣嘛,谁没点怪癖。
许久未经打理,百草谷的奇花异草长成一人高。她披着单衣推开房门,远处落日遥映青山,山脚的蜀葵大片盛开,而这一切美景,都似乎成了黑衣男子的背景。
她大概能明白他为何会用死威胁她救活送风阁阁主。
若她只知逃避,不仅与东方一脉交好的送风阁会寒心,江湖各大门派更会对她药圣之名嗤之以鼻。她得罪过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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