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第417章


奈何,永和帝对他已是太多失望堆积后的绝望,默默转过头去,闭上了眼,再不看他。只是,有些疲惫无力地抬起手来,轻轻挥了挥。
边上侯着的锦衣卫便是上前来,不由分说将萧奕架了起来。
哪怕他哭得声泪俱下,喊得声嘶力竭,永和帝也没有改变主意,甚至没有睁开眼,再瞧上他一眼,由着他被拖了下去。
直到萧奕的哭喊声渐渐远了,永和帝这才睁开眼来,又默了片刻,这才转头往殿下众臣望来,“诸位臣工,如今可还有误会未曾解开吗?”
方才殿中短短几个顷刻间,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殿中众人的心情亦是随之上下起伏,如今尚且处于惊魂未定中。但是听到了永和帝的话,却都是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尤其是方才那几个谏言说,让永和帝与萧奕父子二人好生说话,解开误会的人,这会儿更是白了嘴脸,眨眼,便已是一头的冷汗。
“陛下英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实非臣等庸人可以比拟,臣等方才实在是多虑了,还请陛下恕罪。”
这会儿倒是又知道改口了,都是些墙头草。
偏偏,这些人,他又不得不用。
永和帝一时间心绪烦乱得很,也懒得再多看这些人,一挥手道,“好了,你们也都听见了,如今,凤京之围已解,接下来的事,就全权交由靖安侯料理,尔等各司其职,全力辅佐太子,处理政事,让朝堂上下尽快恢复往日生机。”
那些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点头应是,没想到,一场天大的危机,竟是这般化解于无形,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只是,对着宝座之上的君王,又更多了两分敬畏。
福王、穆王,竟都落于陛下局中,太子,还有宁王亦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位帝王,下的好大一盘棋,以天下为局,纵横捭阖,一箭双雕,哦,且不止呢。
如今,穆王虽然在逃,可非但身上背上了谋逆的罪名,就连最后的底牌亦是被陛下釜底抽薪了,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福王,一个终身监禁的结局。
宁王倒是聪明,守住了本分,往后,一个富贵王爷是跑不掉的。
太子,性子宽厚,能够广纳谏言,能听得进话,却也有自己的决断,要做个守成之君,倒也绰绰有余,如今,障碍更是被陛下一举铲除,还了他一片清明河山,往后,必然是地位稳固,一路顺畅了。
至于董大荣,被自己的亲兄弟取而代之,那人,未必没有董大荣的野心,能力未必不如董大荣,可陛下这么一手,且不说辽东会乱上一阵儿,就算铁血手腕整治,必然也会自伤元气,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异动。
何况,永和帝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实在是妙。董大荣就是前车之鉴,你再怎么拥兵自重,一旦生了异心,他可以扶你上马,仍然可以扶持另一人,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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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情理
董家就算还是想动,也得多掂量两分了。
果真,下一刻,永和帝便是望向董成,缓声道,“朕本意想多留你些时日,但就怕你这么多的兵力驻扎在凤京周边,终会引得民心不安,只好先让你将兵马带回辽东去,说不得还能让你赶回辽东过年。至于辽东,朕还要多多仰仗令尊。”
“多谢陛下体恤,臣还是早些回辽东的好。”董成拱手道。
永和帝点了点头,笑容温煦,“有令尊和你董家子弟帮着朕镇守东北,朕也才能安心。既是如此,朕也就不多留你了,想必启程之前,还有不少琐事要处理。”
这些“琐事”是所谓何,永和帝与董成,都再心知肚明不过。
董成恭声应了是。
永和帝满意地点了头,转头望向殿下众大臣时,脸上的笑容便是冷淡了许多,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呢?都下去吧。”
其他人哪儿还敢做什么?事实上,能够从永和帝眼皮子底下走开,也好过被他瞧着不顺眼,请一顿排头吃来得好。
董成和靖安侯便也拱手要一并退下。
永和帝却是扬声道,“靖安侯先且留步。”
靖安侯有些狐疑地蹙了蹙眉心,驻了步。
永和帝轻轻瞥了魏俨一眼,魏俨立刻心领神会,便是躬了躬身,转头绕进了后殿中。
不一会儿,便是将郑皇后和裴锦箬引到了前殿。
靖安侯本是不明所以,待得见到郑皇后身边的裴锦箬时,这才恍然大悟。
无论是永和帝,还是靖安侯望着裴锦箬时,神色都有些复杂,好在裴锦箬却是没有半分异色,与两个多月前,好似也没有半点儿变化,只是从容沉静地蹲身敛衽,行礼道,“臣妇叩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永和帝轻咳一声,抬手让她平身时,才又转头朝着靖安侯屈了屈膝,“父亲。”
“起来吧!”靖安侯沉声道。
永和帝打扫了一下喉咙,“平安回来便好,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这一声“委屈”是为何,殿中诸人皆是心知肚明。
“为了晙时,再委屈也没有什么。”裴锦箬垂首答道,她不会大度地说,她半点儿不委屈。可是,她却早在最开始就明白,亲疏远近,永和帝和靖安侯无论是为了大局也好,还是为了燕崇也罢,选择牺牲她,都是再人之常情不过。但也是因着亲疏远近,裴锦箬虽然委屈过,伤心过,却也早已过去了。
只她这话,却是让永和帝和靖安侯的表情都有一瞬的讪讪。
永和帝又咳嗽起来,郑皇后到他身边,帮着他轻轻拍着背,好不容易才算缓了过来。“朕留你下来,便是想让你看看晙时媳妇儿,好歹了了一桩心事。这凤京城内如今尚且乱着,朕的意思,让他们母子在宫里再多住上几日,也算陪陪皇后。等到城里的事儿理顺了,才送他们回府去,你也能无后顾之忧,专心办差。”
这话,是对着靖安侯说的,也算是入情入理了。
何况,摆明了是恩典,靖安侯自然不会有异议,忙抱拳施礼道,“多谢陛下恩典,他们母子能留在宫中,是他们的福气。”如今,凤京城内尚且乱着,靖安侯又领着差事,自然无暇顾及裴锦箬母子二人。
永和帝抬了抬手,“不用与朕这般客气。”望向裴锦箬时,却略有两分踌躇。
显见,是怕她不喜。
裴锦箬却还顾忌着如今尚且在逃的萧綦,宫中无论如何,总要安全些。
便是不等永和帝问出口,便是恭声道,“臣妇多谢陛下恩典!”
这是表明了态度,永和帝和靖安侯的神色都不由得一缓。
靖安侯身上还担着重担,便也没有多留。
裴锦箬转头轻瞥了一下帝后,目下闪了闪,便是笑道,“我送父亲出殿去吧!”
这也是情理之中。
帝后自然不会阻止,裴锦箬福了个身,便是与靖安侯一前一后往承明殿外而去。
殿内再度空寂下来,永和帝心口憋着的一口气好似刹那间便泄了,整个人再也撑不住地瘫在了那张阔大的龙椅之中,喉中一痒,继而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直咳嗽得浑身都发着颤。
他明明也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可不知何时起,竟是被折磨得病弱模样,那身入秋时才做的龙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佝偻着身形,衬着那龙椅和这空旷的大殿,越发显得寂寥莫名。
郑皇后看得心口酸涩,终究是没有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帮他顺着气。
待得他咳声渐缓,又从魏俨手中捧过了药茶,服侍着他喝了。
永和帝抬起头来,从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深望着郑皇后忽明忽暗的脸,因着方才的咳嗽,他的面色泛着奇异的红,只那红,衬着眼下的乌青和泛白的唇,带着些难言的病态与羸弱。
他紧紧抓住了郑皇后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长长地叹了一声,才幽幽道,“星桥,这高处不胜寒。。。。。。可朕,却已经下不去了。”
郑皇后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们之间,已不是简单的爱恨可以明状,可这一刻,她却仍觉得心口紧揪着,眼角一湿,一滴泪便是滚落下来。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却是哭了。
永和帝恰恰好,将那滴泪看得清楚,却是倏忽笑了起来。
他缓缓将头抵在了她的胸口,郑皇后僵着身子,到底没有将他推开。
烛火幽咽,将帝后二人的影子投在殿内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纠缠在一处,分不清彼此,或者,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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