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第359章


萧綦手中扣着一只茶盏,正正举在唇边,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顿,复又继续将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目光则始终望着墙上一幅美人图。
图上美人倚花回眸,绝代风华,却不及她本人万一。
“说吧!”茶盏放回手边方几,闷闷一声响。
那亲信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眼。进殿下的书房自来有这不得抬眼的规矩,哪怕是到了此时十万火急,他也不敢造次。
当日,那个不过抬眼,便被押了下去,挖了双眼,活活打死的前车之鉴,尚不远矣。还有,那个无故病死了的周侧妃,包括如今,尚且卧病在床,也不知何时方会痊愈的王妃。没有人敢再去触碰那个禁忌,更没有人想要知道,殿下藏在这书房之中的秘密。
听得萧綦的话,那人如蒙大赦,忙打扫了一下喉咙回道,“咱们埋在镇抚司衙门的暗桩送了消息出来,说是他们两个没有扛住,已是招了。”
这两个是何人,说的,与听的,都是心知肚明。
“招了?”萧綦抻了抻身子,蹙起眉心。
“是。”那人硬着头皮道,“不只是招了,那辛大是个没良心的,居然招认说殿下与西山大营许将军私交甚密,曾数次密谋。并拿出书信为证。”
当初,让那两人去顶罪,不只是他们亲口提说,更是因为这两人已跟了殿下多年,出生入死,殿下对他们甚为信任。哪怕是酷刑加身,生不如死也坚信他们不会出卖殿下。
谁知道,这转眼,他们竟将殿下卖了,还卖得这般彻底。
那人说罢,却是半晌没有听见萧綦有所反应,又不敢抬头,只得轻声唤道,“殿下?”
萧綦隐在暗色中的眸子中波光几转,陡然已是明白了什么,狠狠一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决绝坚定,咬牙道,“快!将府中上下搜查个干净,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尽快处理。”
“殿下?”
“快去!”萧綦一声厉喝。
“是。。。。。。是!”那人吓得面色大变,一边迭声应着,一边急急转身,往外跑去。太过慌乱,竟是绊到了门槛,重重摔跌在地上。他也不敢停顿,连忙爬了起来,却还不及走,便已听得了府门处传来的响动。
面上最后一丝血色抽尽,惊惶地转头望向萧綦,“殿下!”
萧綦已是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目光沉凝地穿透夜色,望向了府门的方向。
隐隐已能听见马鸣和开门之声。
这一刻,他的面容,反倒沉定下来,“来不及了。”
穆王自认荣王已经不在,他处处妥帖,即便是早前皇贵妃之事对他有所牵连,却也算不得大,为了大梁江山,不出意外,永和帝只能选他。
可是,他太渴望那个位子了,因着势在必得,所以,他经不起半点儿万一。
他唯一觉得心中没底的,便是他手中没有兵权。
他身边笼络的朝臣众多,却没有一个,能手握重兵,哪怕有个万一,也还能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
他起初并不怎么着急,可直到叶准告诉了他,萧奕与辽东总兵有意结盟之事,而后来,萧奕果真为了此事,除了福王妃,他这才有些急了。
虽然,他并不将萧奕放在眼里,可董大荣却是手握三十万大军,三十万呐……若是万一……那还不是摧枯拉朽之势?
却没有想到,这迈出的一步,却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
皇子结党营私,甚至是与武将结交,都乃大罪,何况,西山大营拱卫京畿,关乎陛下安危,你都想染指,意欲为何?
自然是图谋不轨。
永和帝大怒,将御案上堆成山的奏折一扫而落,“是嫌朕活得太久了吧?去!去将那个逆子给朕抓来,朕要亲自审问,快去!”
头一道圣旨下,锦衣卫趁着夜色,往穆王府拿人。
然而,穆王府中,却已经人去楼空。
穆王,逃了。
府中只剩病卧床榻,懵然不知的王妃。
锦衣卫奉命搜查了整个穆王府,而后,从府中的密室里,搜出了两身龙袍。一身朝服,一身衮服,都是异常精致华丽,蔽膝、大带、革带,还有绶,一应俱全。偏还藏在穆王府的密室之中。
“好!好得很!”那龙袍送到永和帝跟前,看了自然又是龙颜大怒。“果真是都嫌朕活得太长了,等不及了,太子还嫌不够,干脆想要直接做皇帝了。”永和帝一边怒吼着,一边已是咳嗽起来。
燕崇面色一变,抢步上前,永和帝却是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只是抬起一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望着燕崇道,“去!你去,将萧綦那个逆子的党羽,给朕一一剪除干净了。”
燕崇面上神色几转,终究是拱手应道,“是。”
三月初,本该是一年一度的春猎时,今年,永和帝却全无半点儿兴致。
接连几道圣旨颁下,震碎了凤京城的天。
锦衣卫每日里在城中奔走,查抄府邸,抓捕穆王党羽,诏狱当中,人满为患。
即便是在诏狱外,也能听闻里面传出的哀鸿之声,在暗夜之中听闻,能让人毛骨悚然。
………………………………
第475章 祸起
本就甚少有人敢去的诏狱,到了这几日,更是人迹罕至,入夜之后,连只鬼影也没有。
不大的刑讯室中,血腥味儿、尿骚味儿,还有肉被烧焦的味道,混杂在一处,令人作呕。
刑架之上,吊着一人,已是没了意识。浑身上下,鞭痕、烙痕交错,没有一块儿好肉。
墙角处,有四个男人,有老有少,哆嗦着聚在一处,有一个抖着身子,尿湿了裤子。
另外一个,则俯身在边上,不住地干呕,腹中已是空空如也,连胆水也呕了出来。
燕崇坐在当中一张椅子上,手里那把刚自刑架上那人身体中拔出来的带着倒刺的刑具被他放在衣袖处,慢慢擦拭。
他一边勾着唇角,一边似笑非笑斜睐着那几个当中,唯一还算得镇定的人,打起了招呼,“冯大人,本世子早说过,往后,让你小心些,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可你怎么就没有听进去,这么不小心呢?”
没错,今日这刑讯室中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冯仑。
也恰恰好,正是那日到靖安侯府咄咄逼人的冯大人。
冯仑脸色有些发白,却还算得镇定,咬牙望着燕崇,掩住当中的惧色,恨声道,“废话少说,要杀要打,悉听尊便。”
“那怎么能行呢?”燕崇笑眯眯道,将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冯仑跟前才停顿下来,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望定冯仑道,“本世子可是个很记仇的人,自然是容不得冯大人你这般痛快。”瞥见冯仑眼底一闪而没的惧意,他很是满意地笑着抬起头,望向了刑架处,“冯大人真是好福气,居然有四个儿子,那一位,是大公子吧?下一个。。。。。。。”
目光转而又回到冯仑身边另外几个年轻男子,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那几个人无一例外,皆是被吓得哆嗦。
燕崇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抬起手里的刑具,往那个吓得尿湿了裤子的人一指,“就按着排行来吧,长幼有序,兄友弟恭。二公子,请吧!”
身后,两个穿程子衣的锦衣卫上前来,不由分说便是将那冯二公子架了起来。
冯二公子已是吓得面如土色,拼命摇头挣扎道,“不要,不要。。。。。。。父亲!父亲快救我!”
“燕崇,你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便是。”冯仑目眦欲裂地吼道。
“冲着你来?”燕崇勾起嘴角,“冯大人的骨头硬,我可不敢信你。来啊!好生伺候冯二公子,接下来,是冯三公子,冯四公子,这儿子完了,还有孙子。冯大人家,已经有三个孙子了吧?最大的一个七岁,最小的一个不满周岁,只要冯大人狠得下心,便先一个个送走便是。”
燕崇语调清淡,甚至带着笑,冯仑却是听得心头巨震。
这人,太可怕了些。他不冲着他来,却反倒拿他的儿孙开刀,还要让他亲眼看着。
“燕崇,你公报私仇!”
“对了!还有冯大人那个想送进穆王府做侧妃的姑娘,既然已是公报私仇了,也不能落下了她,收拾一番,送去教坊司吧!”
“燕崇!你不得好死!”冯仑怒骂。
燕崇脸上的笑容已是消失,凑近他道,“我先不得好死之前,冯大人还是先想想你的家人和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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