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独步》第106章


外头的喊杀声渐渐只剩下了禁军杀红了眼的狂欢。
叛军声势已弱,已攻上玉龙阶的叛军退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之后,马儿的长嘶闯入了宫闱。
千军万马,一时铁蹄飒沓,将宫阙踏出吞天坼地的轰鸣。
霍蘩祁耳膜嗡嗡直响,心如鼓撞。
他来了?
言诤护在偏殿之前,屏息严阵以待。
大波乌泱泱的军队,犹如黑蜂蝼蚁一般涌入,将叛军冲刷开,直入一道破出深渊的飞流瀑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所谓的叛军气势,在这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一个一个已偃旗息鼓,伸长了脖颈任其砍杀。
言诤露出今日的第一个大笑,转头道:“殿下来了。”
顾翊均还剑入鞘,“嗯。”
他的神色很平静。
这是步微行与他的约定。
但是做生意太久了,顾翊均很清楚地知道,他被摆了一道。他用如此一个巨大的筹码,换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头……想想也是可笑。
母亲知道了,该如何骂他不肖?
他从小就想与太子合作一回,芙蓉镇那桩人命案是个遗憾,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联手。
只是唯独,让步微行功成名就之后,他自己一堆烂摊子,最大的便是对袅袅的隐瞒。
霍蘩祁近来本来嗜睡,但是此时也毫无睡意了,一直捏着一把汗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她凝神听着。
上万人齐齐跪地的声音,举戈捶鼓的声音,山呼的声音,瞬息灌入了耳中!
“陛下万岁,太子千岁!”
那山呼之声一道高过一道。
她扭过头,窗外瞬间雨过天晴。
梅雨时节,空气潮润得很,一时绚烂如洗,黄鹂啁啾地探过脑袋来,倒吊的紫色藤萝明媚摇曳。花影重重,拂过了眼帘,擦出久违的湿润。
霍蘩祁捂住了脸,任由温热的泪水从指缝之间落下。
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终于,终于都过去了!
她就乖乖地躲在偏殿里等着,言诤他们也撤了,春音施施然前来,温笑道:“殿下在宫墙外围剿最后的叛贼,不过多时便可入宫来了,您可赶紧将眼泪擦一擦,等会要见人了。”
霍蘩祁喜出望外,欢喜地点头。
黄氏联合各大世家,虽在银陵势力庞杂,但也正因这势力来源庞杂,才显得军心不齐。另兼之黄中谷瞻前顾后,心有顾虑,左支右绌,最后又被至亲出卖,唯独仰天长啸一声,喟叹奈何。
朝廷大军涌入黄家时,黄中谷已一头撞死柱上。
军士只俘虏了黄榆一人。
黄榆落网时,父亲就血涌如注地倒在地上,为首的前来拿他的却是黄樾。
他脸色惨白,眼底漫过不忍和自责,披着一袭墨蓝的斗篷,宽敞的斗篷底下,那双手都在颤抖。
黄榆啐了他一口,“叛徒,你对得起黄氏满门,对得起父亲么!你这个孽障,忤逆不孝的叛徒!”
黄樾沉静地受了这一口唾沫,淡然道:“押他入宫,听凭陛下发落。”
一行人如众星拱月,簇拥着黄樾而去。
……
霍蘩祁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暮,才看到一袭玄衣,满身血污的步微行匆匆来到偏殿的右耳房。
他的发冠也歪斜了一分,一身劲装衬得整个人孤瘦挺拔,霍蘩祁两眼泪汪汪的,看到他的瞬间,蓦地小嘴一扁,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他走快了几步,将霍蘩祁一把抱紧了怀里。
步微行人消瘦得厉害,眼底都是乌青的影,见到她平安,才卸下心防,松了一口气,“圆圆我……”
话未竟,霍蘩祁却苦着脸一把推开了他,冲鼻的血腥味让她飞奔到窗口,干呕了起来!
第87章 怀孕
他马不停蹄; 急于确认她的安危,但回来之后,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冷遇。一时间也大为懊恼。
可他没有靠近; 而是将玄色盔甲的外披解了; 信手搭在一条圈椅上,春音来得及时; 捧着碗浓稠的药汁,一进门; 只见一个扶着窗干呕; 一个站着不知所措; 春音的眼睛微微圆了,“殿下,这是太医开的方子; 娘娘身子淋了雨,还请喝了药便去歇息着。”
步微行“嗯”了一声,让春音将药碗放了。
霍蘩祁捂着唇,又高兴又羞恼; 喜的是他还不知,恼的是他粗心大意。
步微行端了药碗徐步走近,“圆圆; 过来喝药。”
他竟然也不问问!
霍蘩祁恼得红了脸,端起药碗,便囫囵地喝了大口。但是太烫了,烫红了嘴巴; 她又不肯再喝了,将药碗搁在了窗台。
身后繁华如障,初夏青烟如许,雨后初霁的虹绚丽曜目,她那张小脸被映得苍白而憔悴,像受了不少苦楚。
步微行一把将人捞入了怀中,唇便堵住了霍蘩祁的要发作起来的嘴,她试图挣扎,但咯着坚硬的盔甲,咯得肩膀都疼了,嘤嘤两声,被他将剩下的埋怨都吞没了。
他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舌尖弥漫开一股浓药的苦涩,他解了披风,身上却还残留着一缕血腥味,霍蘩祁脸色纠结,将用力地要推他……她真的要吐了啊!
“啊……阿行!”
霍蘩祁转身,一股酸意直冲喉咙。
她扶着窗要吐,步微行微讶,很快意会过来,手背贴住了霍蘩祁的额头。
冰凉的,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
他有点懵。
霍蘩祁扶着胸口,深呼吸几下,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责怪他,“你别动粗……我、我……害喜呢。”
“……”
他动粗了?
当然没有。步微行蹙了眉,嗯……不对。
“什么?”
她夫君也是个傻的?霍蘩祁愣了愣,然后转过身,一把将他推开,“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的目光有些怔忡,难得见到他看呆怔时的模样,霍蘩祁得逞之后,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唇。
可他那么过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怎么他这副模样,倒像是对自己很不自信嘛。
他有点儿无措,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他在城外收编了禁军五千,又捣毁了黄氏、苏氏的府邸,亲自拿了叛贼首领,才有得余闲回来抱娇妻。
但是现在突然一个喜讯砸得他有点懵。
霍蘩祁又嗅到了那血气,难受地捂住了鼻子,一手推了他出去,“你去换身、换身衣裳,我……真的要吐了。”
“嗯,好。”
初为人父的夫君走得简直快同手同脚了。
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霍蘩祁忍笑,乖巧地喝了药,等他回来,她已经钻入了床帐。
他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衫,墨发也来不及擦干,微微露出一截颈项,他出门在外,近来风吹日晒的,皮肤黑了点儿,但仍是俊美无俦的,修长的指拨开帘帐的那一瞬,霍蘩祁就没法继续假睡了。
比方才,他要平静了许多,靠坐过来低声道:“睡里头些。”
霍蘩祁听话地往里头蹭了蹭,他便和衣躺了下来,伸手将她抱入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睡。
一上床榻,他便阖上了眼睛,此时霍蘩祁才看到他眼底的青灰,想必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只是这是披香宫的偏殿,加上外头那么多事宜,她怕有些不合适,悄悄问了一句:“阿行,你要睡了么?”
步微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嗯。两个时辰以后唤我。”
霍蘩祁有点儿失落,“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快有孩子了,你高不高兴呢。”
他狭长的眼,缓缓露出一线的清光,然后吻了吻她的发旋儿,“你说,要再等一年的。我以为你会说到做到。”
还怪她?
霍蘩祁圆了眼睛,“哼,要不是……哼,总之不赖我。”
他轻笑,“是,怪我。”
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很高兴。先睡了。”
他确实疲惫了,声音都听得出沙哑。霍蘩祁也不忍心再闹,反正得了回答就心满意足了。
她折腾了半天,却半点儿倦意都没有,反而望着碧纱橱里那摆着的一尊沙漏出神。
软红帷帐之间,婆娑的流苏影儿在他脸上摇曳,美得令人春心萌动,一如初见。
霍蘩祁偷偷亲了口他的脸,好像很久没有这种安逸的归属感了。
两个时辰过得极快,霍蘩祁没来得及唤醒他,他自己便记着时辰似的,自己醒来了。
在营中,这半个月以后,日日只能打两个时辰的盹儿,他习惯了,见霍蘩祁慵懒在被子里蹭蹭,满脸晕红,双眸惺忪,目光便露出一抹不自觉的温柔,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个细碎的吻。
“你再睡会儿,我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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