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第727章


魏明煦握着林芷萱的手,牵着她继续随自己走走。
林芷萱并没有拘束,如今身后的都是自己人,况且老夫老妻了,也不很在乎这些。
后头所有的丫鬟护卫们,只远远地跟着。
林芷萱爬了两级台阶,随着魏明煦来到了烽火台。
魏明煦却看着外头的山河,对林芷萱道:“战争啊,在我看来,却是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太穷,其二是太富。
活不下去了,就只能打仗,就像当初老八做皇帝的时候,我们兄弟给他打下了万里江山,为的是国泰民安。可是战争之后,有最要紧的是两庄事:其一,是平息蒙古各部的怨气,其二是保持朝中适当的军力。
可是,老八当初却这两件事,几乎都是反着做的。他对蒙古大肆掠夺,每年要他们上供大量的牛羊,几乎不给蒙古百姓喘息的机会,屡屡兴起杀戮,穷兵黩武。
在朝中,他又担心履历军功的王侯拥兵自重,屡屡裁撤军权,重文轻武。
蒙古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只能拼死反抗,朝中的将领又不得他信任重用,所以几乎大厦将倾。
那是活不下去的人,拼死相搏,那时的蒙古百姓都知道,只有答应了,他们才有说话的权利,才能停止向朝廷纳贡,才能活下去。所以当初蒙古大军不过六万,可那几场仗,是真的硬气。
而上一回,蒙古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进军中原,为的却不是太穷,而是太富,是当权者的欲望和野心。
然而,这种师出无名的战争,往往不会深得人心,所以虽然兵强马壮,可是没有民心,反而不堪一击。”
林芷萱与魏明煦登上了烽火台,看着京城初春因为干旱而略微兴起的黄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自然是最重要的。希望小皇帝能明白这个道理,多行仁政德政顺应民心。”
魏明煦却是叹道:“我从前一直觉着,将天下江山,交给这样没有上过战场的小娃娃,仿佛胡闹一样,可是回顾历朝历代的江山,有多少皇帝还不如他呢。这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有要贤臣良将辅佐,只要皇帝谦虚好学,肯礼贤下士,能虚心受教,总归也差不到哪里去。德才兼备的皇帝,如秦皇汉武,终究是少数,不可强求啊。”
林芷萱听了忍俊不禁:“王爷如今倒是看开了。”
魏明煦捏了捏林芷萱的小鼻子:“看不开又能如何,谁让本王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爱江山爱美人呢?”
林芷萱坐在烽火台上,仰头看着魏明煦笑着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也不知道王爷是否也会史上留名。”
魏明煦含笑道:“想来会吧,赢得身前身后名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我此生是否还有披甲挂帅的时候。”
林芷萱看着外头渐渐弥漫过来的黄沙,道:“想来有吧,朝廷皇权,重在纵横捭阖,小皇帝毕竟年轻,手段稚嫩偏激。王爷在位十年,最擅制衡之术,朝中军政大臣安稳,百姓才能休养生息。
而小皇帝如今亲政才不过半年,就大肆打杀朝廷命官,闹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又有谢家一家独大,朝廷中再也无人能与谢家抗衡,如今还好,将来怕是会生变故,酿成大祸啊。”
魏明煦略微诧异地看向林芷萱,他的小丫头果然聪慧,方才的一席话,也是魏明煦暗自担忧的。只当做是给那小皇帝的一番历练吧。
帝王之尊,总归是要从尸山血海上成长起来的,魏延显生不逢时,并没有机会像魏明煦一样,经历战争铁血的打磨,只能从诡谲的朝局上,一步步成长起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魏明煦叹了一声。
为了成就一位帝王,最苦的依旧是百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原本就是一种子承父业的无奈。
“九姐儿与我提过两句宫里的事,王爷要不要跟顾太傅说说,让他提点一下皇上?他的话,小皇帝多少还是会听的。”
自从魏延显亲政之后,给顾谋悭大加封赏,已经奉为帝师,加封太傅。
顾谋悭多少也是当初魏明煦一例举荐给魏延显做老师的。两人多少还是有些私交的。
魏明煦闻言,却是对林芷萱笑了,道:“顾谋悭此人,胸中有沟壑,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这些事,若是还需要我来提点,那就是本王看错他了。”
林芷萱诧异地看向魏明煦,她不曾想魏明煦提起顾谋悭的时候,言语中竟然是忍不住的赞美,眼角也带着笑。
魏明煦看着疑惑的林芷萱,却轻笑一声,在林芷萱身边陪着她坐了,道:“你不知道,在我领着十万西北大军回京的前夜,顾谋悭曾经连夜离开京城,赶到我的营帐之中,与我分析利弊,游说我放弃造反。”
第994章 故人
“他的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不可多得。胸怀气度,不逊当世豪杰。我与他也是心有戚戚,我当时想着,若有他在延显身边辅佐,也未必不能保大周朝安泰。
这些年,我留给了他不少能臣将才,只希望他能知人善任,物尽其用吧。”
林芷萱惊讶:“这些年,却并不曾多听闻王爷与他往来,甚至年节里头,他连个礼都没有送来过。”
魏明煦含笑道:“这叫拿捏君心,他知道小皇帝与我的症结,所以我们不见面,有的时候比见面要好。”
林芷萱却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而私心罢了。如果王爷做皇帝,那么他空有满腹经纶,在王爷面前也要黯然失色,在朝廷上不过是个如同李淼生、廖青一样的能臣罢了。而如果延显做皇帝,那么他这个有大才大能的帝师,或许就可以做西蜀的诸葛亮,千载留名了。”
魏明煦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丫头,鬼脑筋也太多了些。”
继而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黄沙,伸手要扶了林芷萱回去:“都好吧,无论什么目的,有一个好的结果就够了。只是老二年纪大了,虽然这些年避世不出,深谙养生之道,可是我听傅为格说,他前些日子被义亲王府请去给他看病,怕是就在这两年了。应祥又领着一家人回了杭州……”
林芷萱无奈摇头,听着魏明煦担忧的言语,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
朝中的老人都去了,他担心魏延显一个人会照应不过来,更担心他会因为没了管束而胡作非为。
魏应祥夫妇在魏应祥随着魏明煦辞去了摄政王一职之后,以芦烟去世为名,初春便为她扶灵回乡。
雪安和道真也一路去了,有了帆哥儿在膝下,如今的雪安也不是那么悠闲自在了。
只是也不知道她和道真道底是怎么个打算。
林芷萱拧了拧眉头,不想再去替旁人瞎操心,她只是偏头看着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的魏明煦:“王爷后悔吗?”
魏明煦闻言脚步略微一滞,继而转头,认真地看着林芷萱道:“是,我后悔,说实话,我至今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荒谬,都不知道自己那日怎么就会那样轻易地放弃。”
林芷萱脸上欢喜的神色渐渐冰冷僵硬。
魏明煦却反而笑了,在无人的烽火台里,缓缓将林芷萱抱在怀里:“可是,我更确定的是,如果那日,我没有做这样的选择,我会更后悔。
阿芷,不要那么着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适应这样的日子。”
林芷萱的手终于缓缓抬起,抱住了魏明煦:“好,反正这辈子还长。我陪着王爷,定然不会让王爷后悔的。”
魏明煦轻声回应她:“好,不后悔了。”
人这辈子,最没用的就是后悔了。什么事过去就过去了,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便只能相信自己,每一次做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之所以如今还没有达到最好,只是因为时机还不到罢了。
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芷萱很讨厌下雨,阴沉沉的天气,总会让她心里也闷闷的。
沈岩不遗余力地给林芷萱开着药,每日晨昏请脉,只说是因为林芷萱身体虚寒的缘故,好在京城的春日里,雨是极少的。
林芷萱和魏明煦却偏偏有幸,被困在了一场大雨里。
好在老君山的官驿环境清幽,推开窗便是远山近水,在雨中更是朦胧成了一幅山水画,美不胜收。
林芷萱和魏明煦坐在窗前的炕上,一面看着外头雨打春笋,与远处青山呼应,炕桌上的绿玉棋子青翠欲滴,仿佛窗外落了一地的晶莹。
头一回,林芷萱的心在远处,在眼前,而不在手底下的棋盘上。
冬梅端上了燕窝雪梨粥,几片淡黄色的花瓣浮在碗上,两颗艳红的枸杞沉在粥底,用的是西域进宫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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