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湮菲》湮菲-第239章


一股无端的悲哀与痛心直涌上心头,即恒难以相信地瞪着麦穗:“你怎会这么傻?为了这种理由去求他乞怜,公主对你的保护岂不都功亏一篑了。”
“对不起。”麦穗垂下眸子,轻声呢喃,“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无视即恒憋在胸口的怒气,麦穗仍是对他温温柔柔地一笑,那一口怨怒忽地就如遇柔水般被冲淡,再也发作不出来了,只余下胸口徒留一片惋惜。
她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子,有着一张惹人犯罪的容颜却如少女一样天真烂漫,有着一无所长的自理能力却又怀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以最柔软的方式化解他人的锋芒。她本就该像一尊透明又脆弱的琉璃杯,安安静静摆放在花台上,受人百般呵护。而那个帝王的确是有这个能力呵护她,可是……
“不要自责。”麦穗跪坐在冰凉的地上,纤长素手相叠握于膝上,她没有看即恒,眼里多少有些闪躲,可口中依然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做出的选择。”
“为了你自己就应该尽早离开皇宫,在失控之前远离一切人类的欲望。”
他恨铁不成钢,恨女不开窍。麦穗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不仅仅是作为一只精魅,甚至作为一个人,她都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平安活下去。这样柔弱的女子让人太放心不下,即恒不知道和瑾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将麦穗带进清和殿,但她一定也跟自己一样,无法忍心将她一个人丢下。
这种心情……就像亲人一样。
麦穗默默听着即恒的训斥,垂下的目光有些黯然,搁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像一个知错的孩子。这让即恒突感一丝歉意,他们毕竟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要再回去了,麦穗。你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回去,找个机会逃吧。”即恒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留在宫里是自取灭亡。”
“可是他很喜欢我,也会对我好。”麦穗低声喃喃。
即恒心痛于如何拯救失足女子,若非双手被缚,他简直想透过牢门抓住麦穗的肩膀狠狠将她摇醒:“他当然喜欢你,喜欢的是你那一副漂亮的皮囊。只要他对你没有失去兴趣,自然就会对你好。可是他喜欢的女人那么多,那些被冷落的女人呢?你就不想一想,她们会怎么对付你?”
根本就不是对手,凝妃就是前车之鉴,碾得渣都不剩。
“我知道……”麦穗还是温软地,又无奈地回答。
即恒觉得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不见效果。他一头仰在地上,沮丧透顶,索性闭目懒得再理她。这世间的男欢女爱,都他妈犯贱。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麦穗轻柔的吐出一句:“谢谢你……只有你会把我当做一个’人’看,也只有你真正关心我。”
即恒怔了一怔,睁开眼,看到麦穗正凝望着他,见他睁眼便又是柔柔的一笑,这一笑蓦地让他感到心酸。
“逃吧,麦穗。”即恒无力地说,“离开皇宫,越远越好。你不可能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成家生子,情。欲会毁了你,让你更快地逼近灭亡。你若担心路上病变,我送一根手指给你。西国更往西的地方,临近中原大陆的版图边缘有一个地方叫做落英谷,那里充满了天地极正之气,虽然跟我的气不相容,但比我的血肉更有用……”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去相信这个美好的祈愿。麦穗根本到不了西国,甚至出不了京都。她太美,美得甚至没有自理能力;而她又太弱小,弱小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旦走出皇城,失去了权力的庇护,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可以要了她的命,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和瑾离宫之后,这座皇城就失去了她的栖息之地。没有人安排她的位置,更没有人会像和瑾那般接纳她,偌大的皇城就只有一个人——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皇城是我的家,陛下是皇城的主人,我生在这里就注定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其实想来也不算太坏,至少有个安生立命的地方让我过完最后一段清醒的日子……”她说得轻松,听来却有些悲怆。
太乐府的那个南蛮舞姬将她制造出来或许本就意在陛下,可惜她的计划还没有施展就送了性命,麦穗孤零零地被留下来,毫无目的地继续着生来的使命。只是麦穗清楚这一切吗?她是在清楚这一切之后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凭着本能去依附最有权势的人?
即恒一直觉得麦穗这个女子很简单,但他又时常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总是会做出让人惊讶的事,并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而细细思量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她就像一个隐藏在身边的角色,只在该出场的时候闪亮现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皇城中的事实在很奇怪,明明有那么多不合理,有那么多不应该,可他偏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麦穗不应该留在宫里,可她除了皇宫无处可去。和瑾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暮成雪,可她如果不嫁会引起很多的事端,嫁了却能一刀两断。
人情牵连着人情,权欲干涉着权欲,在神权天授的帝王之业下,是非对错已失去了评判的标准。
短暂的宁静让这间不算逼仄的囚室突然有了一种挤压的压迫感,门口传来守卫结队巡逻的声响,整齐的步伐里夹杂着火把燃烧的烟熏气不时来往。他失神地注视着那仅有的出口,门外的那一方天空仿若隔得很远很远。
“公主回宫了吗?”即恒突然问。
麦穗抬起头,随而点了点头。
看来小蛇娘终究是没有追上,可它还会回来吗?即恒感到心灰意冷,吐了一口气,仿佛将体内所有的力气都吐光。
麦穗凝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悲哀与无力,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她本不该在这个时刻再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遗憾,可是她又着实无法忍耐隐瞒着从这里离开,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是咬了咬唇说了出来:“后日公主大婚,你知道了吗?”
即恒沉默,没有答话。麦穗置在膝上的双手攥紧了起来,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有人意图谋反,你知道吗?”
即恒睁开眼睛,右眼突突地跳:“谁?”
麦穗想了一想,道:“好像是驸马的父亲……”
即恒一脸震惊地看着麦穗,满脸都是“你可不能开玩笑”,可麦穗是不会说谎的,她也犯不着拿这种事说谎。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还要如期举行婚约,公主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暮惟怎么会挑在这个点上去造反,他儿子还没有当上驸马,他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这不是一个野心家明智的举动,唯一可以解释的只有暮家出了变故,逼得暮惟不得不提前动手。那么和瑾无疑就是第一个祭旗的人!
“这事千真万确?陛下亲口说的?”
麦穗垂首应道:“他正在为这件事而焦灼,但婚期是不会取消的,他说自有考虑。”
自有考虑……即恒恨得牙痒,今日陛下将和瑾强推到他面前,拆穿他真面目时得意又痛快的表情,他死也忘不了!这个男人根本不会顾及亲情仁义,但凡让他不痛快,他必十倍报之。
“陛下不取消婚约就是在送公主去死,他说的自有考虑就是这个考虑?”他难以克制的低吼回荡在空旷的囚室里,寒气刺骨。
麦穗颓然地摇摇头,艳丽的容颜秀眉深深蹙起,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无力。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即恒。
“你一定……不能死……”她哽咽道,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唯有泪珠簌簌滚落。
这是一份绝望的求助。在向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寻求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救助,麦穗比即恒更明白这一点,但她无能为力,她能见的人只有即恒,能透露的也只有即恒。如果即恒没有办法,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好一会囚室里静得吓人,竭力压制内心的翻涌在这片宁静里显得更为艰难,良久,即恒才低哑地说:“麦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麦穗含泪的目光转向他,似是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坚定的光辉,但是她又失望了。天牢重地,又岂是说逃就能逃,她若不是怀着陛下的贴身令牌根本不可能走进来。即恒负伤被缚,孤立无援,他又能有什么法子从这里出去,更遑论救人?
想到这里她深叹了一口气,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你回去吧麦穗,夜里冷,你出来得太久,陛下反而起疑心。”
麦穗胡乱抹了一把泪,点了点头,她深深望着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