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127章


首先对我表现出厌恶的人,是展屏。
我总是觉得,她是追随我而来的一条影子,始终用恶狠狠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能算十分凶险,却也令人不得轻松。
接下来的便是常喜,我的庶母,我一直深深厌恶的献媚的女人。
母亲去世后,她更加的猖狂,时不时的在我面前说起我的丑陋,然后和展屏一处欢笑。
当然,他们是万万不敢在我父亲面前表现出来的。
母亲的去世,令他更加疼爱我。甚至是用一种溺爱的方式将我护在怀里。
我就在这种凄凉的境遇里,被作为掌上明珠般成长起来,最终形成了漠视礼数规则的冷漠女子。
如果说,我心里还有最柔软的部分,那便是我的父亲。
于是,我倾尽全力的跟他学习画艺,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真的有些天赋。
父亲总是很高兴的夸赞我。
每当这个时候,展屏都会露出愤恨的神色,那属于成年人的神情在她年幼秀气的脸上显得更加凶狠恶毒。我却总是已冰冷的对视来与她回应。
父亲知道我们之间不合,我根本不可能如其他女孩子那样温柔顺从的让着妹妹,我从不会对与我敌对的人让步。这是我从戴上面纱后,便逐渐形成的个性。
父亲有时候会很懊恼,每当这时,他便会狠狠的斥责常喜。
她总是卑微的低着头,却时不时拿眼角狠狠的瞟我。
我只管坐在那里,假作没有看见。
渐渐的,连下人也不愿意出入我的别苑,他们总是觉得我话太少,太难伺候。
我的确是难伺候,如果有人用极为激昂的语调与我讲话,我会马上敛声驻足,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后来人们告诉我,这样做使他们不知所措。
我也不喜欢用词华丽的人,那些善于堆砌辞藻的公子哥或小姐们,让我觉得俗不可耐,所以从不会和他们一处相处。
我也不喜欢穿金戴银的人,那种飞扬跋扈的气场让我都替他耻辱,我会主动的避开那些以为有钱便可挥霍无度的人。
是啊,我不喜欢的人和事太多了,你说,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被别人喜欢,不能被别人喜欢容纳又怎么可能得到人生的快乐。
所以,我一直是个不怎么快乐的人。
好在我也并不是个渴望快乐的人,我喜欢平静无澜的生活,仿佛一面如镜的湖水,不要有涟漪才好呢。
为了向死去的母亲抗议,我喜欢上一种颜色,浅杏色。
那种只有秋天里才能饱满的色泽,让我觉得真实而温暖。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心,是渴望温暖的,只是太多的人喜欢对我品头论足,这极大的刺激了我敏感的自尊。
我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女子,有时候有种近于偏执的意味。
我不愿意被关注,只希望被埋没。埋没在光阴里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
然而,最终我还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金尊冷 杜飞华(二)
他叫商誉。
时常来我们府上,那时候他是我哥哥子砚最好的朋友。
虽然是富商的儿子,却从没有铜臭气。
他总是喜欢穿青色的衣衫,胯下配着一柄剑。
很白皙高挑,是那种有着很好教养,却并不十分热络的年轻人。
他的身上,时刻充斥着一种疏离感。
那时候,我还太小,并不知道这种疏离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懵懂的我,甚至为他那淡淡的躲闪而感到安全,我喜欢这种与人保持着距离的年轻人,这距离感让我觉得很舒适,仿佛罩在透明的罩子里的两个人,瞪着干净的双眸,彼此对望,无声无息,只用眼神来交流。
这是我最早的时候,想象中的爱情。
再后来,我没有过多的时间沉浸在这样完美的假想里,我被父亲的病情拉回了现实,我必须用最多的时间来投入学习他的画艺。
杜家不大,可父亲不乏子女,然而,却只有我一个人承袭了他非凡的天赋以及乐于走上这条道路。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子砚的志向是仕途,而展屏则是入宫为妃。
我默默的耻笑过子砚和展屏。
他们真是急于向世界宣称自己的高贵,迫不及待的希望走上那些最被看好的行业。男子为官自然是正途,在当时的人来看,不为官的男子是没能力没前途。然而,我却觉得那是荒废良心和道义的捷径,不走也罢。
女子自然都想入宫,那里可以不必为生活发愁,若是命好,更能飞黄腾达全家沾恩。然而,我自问没有那么好的命,我是个被母亲抛弃的丑女。皇宫是最不可想象的地方。
那时候,我已经穿上了后来贯穿的白衣,因为我被断定是个命硬而不祥的女子,虽然尊贵却并无定数。
是一个方士出的主意。
我明白,他其实是想通过某种仪式,向世界宣称杜飞华已经死了。而我新的名字是杜昙风。
听吧,昙花和清风。几乎是全世界都希望我能消失。
可是,我偏偏还是个命里沾着黄金贵气的女子,他们可以将我的名字改掉,却不可能让杜飞华真正消失。
那白衣,其实是我自己的丧服。哼,残忍的世人。
我以一种无所谓的漠然穿上了那件衣服,并且一直那么穿着,按照方士所说的样子,我倒要看看,改变我命运的,到底是他,还是我自己。
原来母亲并不是嫌我貌丑,她另有用意。
渐渐的,在洗脸的时候,我发觉那块暗红色的疤痕颜色越来越淡,渐渐的变成了淡淡的胭脂色,再后来,那东西越变越小,最终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归为一枚桃花的形状。
就在这个时候,陛下为我赐婚。不过要过两年以后完婚。对方竟然是商誉,我喜欢的男子。
然而,后来的日子里,父亲总是叹气。
我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我拼命的画画,可是父亲仍旧不断的叹气。我以为那是不满意我的技艺。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发明一种全新的画法,我立志超越父亲。
后来,我来到了俪屋。
当然也是因为家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的父亲突然间病倒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那些指头不听话的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这让所有人震惊,父亲的衰微意味着杜家的没落。
长安城最有名气的画师,未央宫陛下的御用画师,善于绘制帛画的我的父亲,竟然要如此仓惶的退出历史舞台,他无可奈何的发出含糊其辞的声音。
他的衰老让我十分错愕。
于是,我鼓起勇气央求他同意我来俪屋。
那时候,常喜几乎霸占了家里的所有权利,父亲对她也无能为力。我知道,她希望我走,而父亲的生活必然要由她来照顾,我不能与她硬碰。
父亲同意了我的意见,将俪屋给了我。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我竟然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油脂颜料的绘画方法,同时,也遇见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姜浪萍。
其实,我的生活是非常简陋单一的,如果没有了姜浪萍,我想我很可能会被无情的时间淹没,那么,就真如我小时候志愿,被埋没在了茫茫的人海里了。
可是,命运还是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彻底的闲置品,一切都从我的画开始了。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隔壁的荒宅里竟然住着一个能推演古今的一流术士。我只是紧锣密鼓的研究我的画。
我们的相遇,都是因为他在我的面前装鬼。
当时的确把我们吓住了,谁能想象一个人能如夜枭般神出鬼没,他的来与去都像一阵风,根本无法把握。
当他初次立在月光里俯视着我的眼睛时,我惊讶于他那干净纯粹的面孔,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个温润透明的梦境。
我印象里,他起初的样子是有些顽劣的。
那么咧着嘴笑着,然后忽而飘身在香案上,忽而出现在高墙头。总之,他是夜色下朦胧的一团光雾,总是在我孤独的时候出现,然后和我讨论所有我感兴趣的话题,他的知识,真是奇怪的丰富,似乎根本不符合他的年纪。
无疑,他比我年长许多,我该叫他哥哥。
可是,我总是叫不出口。
也许是因为他起初装鬼来吓过我。我总是觉得他是个顽童,不值得我那么尊敬的称呼。
他似乎并不介意。
于是,我只是叫他姜浪萍,很有挑衅的味道,三个字,喊得字正腔圆。让他必须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可是,我总是不能如愿。
他不是跳上来扯扯我的头发,就是忽然间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和我说话。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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