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惊华》第47章


他攥紧手中的碧玉爵,寒意逼人的眸子微微眯起,如一壁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抬眸时,莲花台上数名舞姬正舞得很尽兴。
她们立于席上,进退旋转,人手一把乐器,随着舞蹈的进程轻敲檀板、浅击云锣、款按银筝起来。她们翩翩而舞,时而张开转蓬素色水袖,水袖生风而动,在空中铺开,如凤凰翔舞,矢矫回天,婀娜百媚;时而在莲花丛中翻飞旋转,仙姿凛凛,如一朵朵闲闲的流云,清雅悠然,旖旎动情。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般,妤枝着了一袭胡袍,驾着马车及时出现。她挠开珠玉帘拢,笑道:“乾伯兄,别来无恙。”
眼前的少年,风尘仆仆,却优雅地笑着,面若冠玉,眼似秋波,生得比女子还美。只是一袭紧身合体的胡袍打乱了美感。瞟着她,他竟然不生气,只是浅浅笑道:“安弟于外,如何之勿思?”
妤枝灼灼地望着他。
她在宫中做御前尚仪的时候,宇文临就经常带着尉迟淳于去夷安楼,说是想念心切,非要见白夷安不可。白紫无奈之下,只得谎称她为了研究胡人舞娘的舞衣,亲自去了西域。她为圆谎,不得不给宇文临留了一封她暂时离开的信函。她以为宇文临会就此打住去夷安楼的兴趣,却没想到,这次他离宫去往骊宫,每晚都在夷安楼留宿。白紫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一个人与宇文临周。旋着,并没有告诉她。此番告诉她,是因为宇文临差点就发现了白夷安是候妤枝的身份。
宇文临道:“安弟如何这样瞧着为兄?”
妤枝浅浅一笑,便将手中一柄掐金丝雕双螭纹菱的翡翠珠匕首搁在案几上,猛地攥住酒壶往嘴里灌,一口气饮罢,她才喘着粗气道:“走了不远的路,有些口渴了,白紫,再拿一壶如意莲子酒来……”
话未毕,宇文临按住她的手,柔声道:“且慢——”见妤枝抬眸瞧他,他沉声道:“夷安你舟车劳顿,不宜饮酒过多,这莲子酒虽清淡醇香,却滥饮不得。饮得多了,既无味,又伤身,不好不好。”
妤枝朗声一笑,“乾伯兄你太小瞧夷安了,这点劳顿算什么,做不得原因。夷安人虽长得不伟岸高大,在饮酒方面却素来宏量,白紫——”唤得白紫来,妤枝将手中的空酒壶晃了一晃,眼波迷离,“白紫,你且换个大点的,斟满数爵,呈来琥珀玉卮,也让我与乾伯兄好好饮一回。这数日不见乾伯兄,心下莫名慌得紧,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寻思着,恐怕只有酒能解愁。”
闻言,宇文临摇头直笑,“你啊……”
淡淡的叹息,浓浓的宠溺。
第四章:欲诉华笺谁与寄(六)
更新时间:2013…11…5 1:35:48 本章字数:3296
闻言,宇文临摇头直笑,“你啊……”
淡淡的叹息,浓浓的宠溺。爱睍莼璩
妤枝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她并非是他的知己,而是他的妃子。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他与她对酒当歌,邀月共饮。他收了玉卮不让她饮酒,她眉如远山,微微颦蹙,执意要去抢那玉卮。他心神一动,将她玉一般纤细温凉的身子揽入怀中,抬起修长白皙的玉指,在她皎洁如月的眉心轻轻一点,宠溺道:“你啊……”
他们倚窗伫立,举杯对饮。
窗外月色映水,画舫凌波,湖面结满了莲花绣球灯。灯火缀连,熠熠闪闪,皎若星子,在碧波中灿然一片榛。
妤枝伏在雕花窗栏上,双颊酡红,一双乌沉沉的翦水双眸里有点点涟漪晃荡,眸光凄迷,其中哀怨悲戚之色一一流转。
宇文临抬眸,眼前的美少年,好似冰玉琢成,矜雅高贵,目下无尘,一股傲然凌人之气迎面扑来,如冬日砭骨的凛冽寒风,与凡世格格不入。妤枝饮得醉醺醺的,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宇文临痴痴一笑,迷离眸子里流动着一瞬又一瞬的潋滟波光,妖似的划过眸底,就要将天地吞噬,日月侵蚀。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肄?
不知为何,宇文临突然就想起乐府诗中的这一句。
若夷安是女儿身……
宇文临兀自叹息一声,便将这恼人的情绪抛至九霄云外,幽幽道:“夷安,这些日子,你倒是跑去西域逍遥自在了,可留得为兄在这帝都好苦。”
妤枝眼波一动,十分诧异,“竟还有让乾伯兄为难的事?”
宇文临眼神沉沉,他抬手拿走妤枝手中的碧玉爵,眉峰一挑,道:“糊涂!总是我记着你,你却不记着我遇刺的事!”
妤枝恍然大悟,趔趔趄趄走到案几旁,举起那柄掐金丝雕双螭纹菱的翡翠珠匕首,迷迷糊糊道:“可不是这柄匕首么?回来的路上我还记着,见着了你我却忘了。你且看看,是不是这柄?”
宇文临接过匕首,触手生凉。
掌心的匕首,雕着两条盘旋蜿蜒的螭龙,螭龙翔舞九天,腾空而来,又绝尘而去。柄上珠玉晶莹,映在人眼里,碧幽幽、明晃晃,宛如一痕秋水。在日光底下,竟折了一抹波光在妤枝眉心,莹莹烁烁。
妤枝灼灼地瞥着匕首,眉目精致若画。
宇文临诧异,“龙鳞?”
妤枝颔首,眸光微醺,“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君非狂龙,怒也破空。魏太子曹丕,曾大量汇集天底下的能工巧匠,造了三柄百辟匕首,这龙鳞便是其中一柄。乾伯兄上次遭受刺杀事件,凶器却不翼而飞。夷安通过多方打听,安排诸多耳目,倒是查到了刺客凶器的名称,遗失何方却不得而知。上次一个胡人来夷安楼购衣,曾无意提到这柄匕首,说是百年前的龙鳞匕首惊现人间,流于胡商马队中。夷安此次去西域,一为去研究胡人舞娘的舞衣,二便是去寻找这遗失了的匕首龙鳞。”
宇文临眸光幽幽,他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龙鳞匕首,默然无语。
窗外夜色清凉如水,银河垂地,月华似练。锦绣街一排排庭轩静寂幽谧,淡花疏影移过粼粼湖面,随风摇曳。楼头画角却被风吹醒,断断续续的寒砧声传来,声声悲戚苍凉,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他蓦然转过身去,遥遥望着满湖的莲花绣球灯。
月如银钩,万家灯火璀璨,宇文临无声伫立到中宵,背影孤清,妤枝在寒风中饮酒相陪,如影随形。
妤枝叹息,提高声音唤他,“乾伯兄。”
宇文临唔了一声。
她抬眸,月色靡靡,漫天的清冷华光落入视线里,惊起一片涟漪,“夷安去西域带了许多胡服回来,乾伯兄是否有兴趣挑选一两件?”见宇文临不理会她,她垂下眼睑,悲伤地埋怨:“说好了到夷安这里来不想烦心事,你怎地又想起那劳什子刺杀事件!都过去这么久了,刺客已伏法并诛,源头也找到了,为了这一柄百年前的龙鳞匕首,你要忧心多久!你不累,夷安看着却焦灼,所谓的天子不急小人急,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闻言,宇文临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知道!”
妤枝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宇文临回眸,幽深双瞳中,流光溢彩,似有绝世惊鸿翩跹而来,在眸底滑过一道莹莹光亮,“知道你自己是小人!”
听他如此损她,她却并不生气,而是歪着脑袋,怔怔地瞅他眸底的神色去了。此时的宇文临,淡然浅笑,仿若置身于一排排犀金填画的销金兽香炉之中,负手悠然而立,器宇轩昂,卓然轻举。身后万家灯火灿然,一朵朵莲花灼灼盛放,点缀着碧波清流,更衬得他伟岸颀长的身形愈发优雅孤绝、高贵赫然,有如临风玉树,苍天白鹤。妤枝低低一笑,道:“莫非乾伯兄没听过这样一句话?”
“哪一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白夷安……”
“何事?”
“你过来——我看你是喝醉了,想给你醒醒酒。”
“醒酒?怎么醒酒?”
“你过来便是了。”
妤枝满脸狐疑地走过去,宇文临淡淡一笑。趁着月光,妤枝这才看清了宇文临脸上的狡黠微笑,她暗觉不妙,转身拔腿欲跑。宇文临眼疾手快地拉住妤枝的娇小身板,攥紧她衣领,笑道:“白夷安,惹怒了本公子可没什么好处,这是你自找的!”妤枝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便觉自己的身体徒然一轻,继而耳边风声呼啸,吹得她高高束起的如藻青丝凌乱翻飞,然后咚地一声,她竟落水了。
万千点缀湖面的灯光在她眼前蓦然大亮,却又迅速退去。寒清碧冷的幽幽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股脑往她眼睛鼻子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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