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_蔡某人》第230章


三军浩浩荡荡南下,赶到蒲板时,浮桥已经搭了起来,归菀头一次见黄河浮桥,自然稀奇,人能走,望云骓她却牵不了了,只能跟着晏清源,依葫芦画瓢,一手攥着芨芨草搓成的麻绳,一手被他牵紧,晃晃悠悠,浊浪排空的黄河水,就在脚下,这别样感觉简直令人晕眩。
快到对岸时,忽折出道急弯,踩的船身一颤,归菀重心不稳,一下扑倒晏清源怀里去,轰的红了脸,那神情,分明是被吓了一吓,遂讪讪地一笑,羞窘极了。
晏清源抓稳她,两只眼睛里尽是揶揄:“既然惜命,就别整日胡思乱想的。”
四顾茫然,到处是浪头,归菀哪有心思听他训话,胡乱把头一点,再瞧一眼黄河水,呀,打着漩涡呢,人要是掉进去了,岂不是转眼就没了踪影儿?
三军过了蒲津渡,黄河西岸就是昔年追随孝武帝入关的王文守的冯翊城。老头子又倔又硬,守城多年,晏清源自知难下,也懒得耗在此处,索性撂几句杀人诛心的话,把个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站在城头,大骂道:
“鲜卑小儿,想死的就打过来吧!”
晏清源高坐马背,以鞭叩鞍,亲自回他:“王老将军,你这破城我容你多住几天!后会有期!”
说完,轻描淡写哂笑,跟左右诸将道,“绕开他,回头再收拾这把老骨头。”
“我期你娘的头!”王文爆炭脾气,对着一骑绝尘远去的晏清源还在破口大骂,顺着风,隐约送到晏清源耳朵里,归菀似也听见,忍不住道:
“世子,他是不是在骂你呀?”
晏清源微微一笑:“让他骂,”说着,乜一眼归菀,“你不也骂过我?”
他这么一说,归菀彻底闭了嘴。
弃了冯翊城,大军过洛水,再往西,最终屯兵于许原,此刻,西距长安城不过百里有余,东距昔年大相国惨败的潼关也不过百里有余。
贺赖的兵力,一路在益州,一路在弘农,抢粮饱食后,又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地命人朝关中送,以解饥荒。听闻斛律光率步骑三万来攻,果断撤离弘农,火速回援入关。
西军善守,斛律光此行并不顺利,虽合围而上,却一时难能攻下,无奈,只能切断粮道,准备困死守将。
得知贺赖大军还在渭水南岸,正焦头烂额征召华阴、蓝田等各州兵马,晏清源这个时候,停滞不前了。
千里眼一搭,四下一马平川,尽收眼底,他生平未曾踏足关中,可谓人也生,地也生,沉吟片刻,命人把高景玉传来,向他打探起周遭地形。
高景玉自降后,备受礼遇,此刻,含含糊糊像是不肯细说,听得诸将窝火,这就要立下拿刀砍了他,被晏清源拿眼神制止,那道温和谦逊的目光始终不变:
“行台,须臾之间,就让你背主求荣,的确难为人,我只问你,这一带,是否如我所观,尽是平地?”
高景玉被他弄得汗颜,一时煎熬,这一带他自是相熟,顿了顿,不答反问:
“大将军,往西,你就能直取长安,在这等,则可半路截杀西军,让他们再也回不去长安,我看大将军既然停在这了,是要一决雌雄的意思?”
听他简直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过问起军政大计来了,段韶也都沉不住气了,目光一寒,很想骂人,晏清源却只是一笑而已:
“行台,你看我是取长安好呢?还是等贺赖好呢?以你对贺赖的了解,他又会如何?”
高景玉沉默,晏清源居然十分有耐心,末了,终于等来他一句:
“死地求生。”
他说完,又补道:“地形之事,即便我说了,大将军又怎能妄听我一人专辞?请大将军自行勘测,必有所得。”
他丢下这就句,拔腿走人,把诸将看得一愣愣的,终于有人忍不住道:
“他一个降将,不能死节,又不愿真心追随大将军,这样的人,跟王叔武有什么区别?大将军,为何还留他性命?”
晏清源并不生气,脸上微妙一停:“他已经告诉我很多了。”
诸将又是一愣,七嘴八舌的,都在骂高景玉故弄玄虚,不安好心,等晏清源把手一扬,立刻噤声,围着个舆图,商榷起军情来了。
这一议,更成煮开的一锅沸水,有说根本先前无须渡河的,只管在弘农死困,三军不动,把西军逼回关中,只等饿死,坐收战果。另一个立马反驳,如今益州形势不明,萧逸掉头过来支援关中也难说定。又有说索性不如突袭长安,直捣老巢,贺赖自是再难回天的,如此不一而足,各自有理,吵得晏清源头疼,却还是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等这锅沸水有了冷却的意思,才把舆图一卷,夹在腋下:
“诸位将军,所言都有道理,等我遣出人马勘测地形,再作定夺。”
说完,走下城头时,冲跟着的段韶一笑:“今日之事,表兄怎么想?”
段韶本心细持重,笑道:“世子,你年轻人,爱弄险,是不是想着会一会贺赖?方才诸将参商虽杂,可上上策,就在那摆着,世子心里其实清楚,只是看世子想不想了。要我说么,千载良机,世子切不要一时意气,成千古恨。”
“表兄真是深知我心。”晏清源蹙眉大笑,“我再想想。”
同段韶这么一路说,一路下来,正要牵马,忽发觉自己少了一名亲兵,问刘响说:
“她人呢?”
第162章 念奴娇(31)
段韶一愣,不知道问的谁,左顾右盼的,见一向紧跟晏清源的李元之等幕僚都在跟前,心里琢磨起来:没少什么人呐。
刘响却一下心领神会,往四下一看,有点愕然了,方才他只顾专心听晏清源诸人议事,又是长安,又是贺赖,心潮澎湃的。陆归菀也就默默侯在一旁,她身材娇小,扮作亲卫,像个单薄少年,谁也没怎么留意。
“陆姑娘应该走不远,属下这就命人去找。”刘响见晏清源蹙起了眉头,赶紧答道,话音刚落,晏清源已经拿起了千里眼,片刻后,他一放,吩咐说:
“把照夜白牵来。”
“世子爷,你要亲自去找陆姑娘?”刘响未免觉得小题大做了,却见晏清源一抽身,撇下幕僚,只身朝前头走,刘响一打怔,连忙追上来。
一问辕门守卫,才知道归菀压根无须对上鲜卑语口令,她凭的就是身份,这段时日,出来进去的,无人不识,刘响见晏清源神色已然难看,又问道:
“陆姑娘说没说去哪走走?”
“陆姑娘往东南方向走的。”
她胆子实在太大了,晏清源邪火顿起,关中连月大旱,来时沿途中四处可见被啃光的桑榆,这个时候,四野无人,走迷了路,遇到出来觅食的孤狼野狗也不无可能,他眉头紧攒,举目四顾半日,略一思索,身上铠甲未除,便命刘响取环首刀来,翻身上马,这架势,显然真的是要去找人了。
本都暗自留神着他举动,一见如此,幕僚们自然不肯,李元之果断跑马前头一拦:
“世子,这个时候,你要以千金之躯为一个女人涉险吗?”
晏清源哈哈一笑:“参军,我就那么色令智昏?”说着,扫视底下人一圈,“你们谁留意到了高景玉走时,朝哪个方向无意地瞥了一眼?”
把众人问的懵然,那时候,都恨不能上前收拾了要死不活的高景玉,谁留心他走时往哪儿看呢?
再一回神,听得一声轻叱,晏清源只带了刘响朝东南方向拍马去了。
“世子,唉……”看着照夜白闪电似的,远了,李元之是拿晏清源一点办法也无,十年前,他尚把他视作少年人,能以长辈身份训导。如今,世子俨然成了世界上最难驯服的一匹野马,天地广阔,谁能拦得住他去闯呐!
一口气驰了十余里,除却尘土上的马蹄印,竟也不见归菀身影,晏清源一扯缰绳,横刀立马,再把千里眼一架,远远的,瞧见一丛碧色初凋,偶有一二栖鸟惊起,煽动着白翅,在半空中划出道优美弧线,又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刘响则一手按剑,两眼沉沉,这一路十分警惕,这里向来是贺赖的地盘,他们大军深入,对地形的了解,除了之前两军交战获得的俘虏可作向导,其余的,也就是依靠老一辈将军们的经验而已。
落了一身的灰尘,晏清源止步不前了,他忽把战袍一展,等了片刻,沉吟道:
“是东南风。”
又等一阵,察觉不对,果然,风向又变了,刮起了罕有的北风,晏清源合计有时,兀自摇首:
“这个地方的风向太过诡谲,不可用。”
刘响一面留心四周情形,一面又被他话头吸引,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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