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长安》第94章

以随意妄为，不用担心他生气，而且还会觉得他会保护好你，那感觉就像是我爷爷一样。我的爷爷非常的疼我，可是在我非常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我就喜欢和犬戎王来往，因为他总能给我爷爷的感觉，虽然，他和我的爹爹一样年纪。
小时候只要他们几个部族王来家里，我都会缠着犬戎王一会，我告诉他他像我的爷爷，因此还他还沦为了大家的笑柄。想不到，这么多年后又见他，他已经苍老至此，而且老年的他，其实一点都不像我的爷爷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犬戎王继续问道。
“你是犬戎的王。”我乖乖的回答。
“那你看看，我像谁？”他颤抖着问道，眼里充满了急切的光彩，我看得见他和敦煌城主紧紧握着的拳头，原来他们比我还紧张，只是他们习惯于用平缓的面容和表情面对一切，光从脸色上看，他们可全都是处事不惊了。
“您现在，谁都不像。”我轻轻的回答，我看到他眼里有什么光彩，逐渐的黯淡下去，我补充道：“可是我小时候，您年轻的时候，像我的爷爷。”
最后四个字出口，犬戎王的瞳孔立刻放大，身体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双手和嘴唇有些颤抖。
敦煌城主也冷静不下来了，他打量着我，急促的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送过我什么礼物么？”
礼物？我送给敦煌城主的？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我一皱眉头，努力的回想着，我在圣宫中只长到了七岁，那七年里我心智思想都还不成熟，一个小孩子家，会做出什么大举动呢？我记忆中并没有给任何人送过礼物，除了送给夜凌寒的那封信和那个哨子，然而敦煌城主居然问我送过什么礼物给他，我有送过他什么东西么？我努力的回想着。
我那七年和敦煌的交集，总共也就只有两次，一次是暮雪出生，敦煌王前来报喜，一次是某年的中秋节，我与父亲一同前往敦煌游玩。
中秋在敦煌那年，正好是我六岁，圣宫被毁的前一年。那时候暮雪只有一岁，刚刚会爬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她肉肉的脸蛋煞是可爱，我当时对她特别喜欢。父皇告诉我，敦煌城主的夫人，也就是敦煌城的王后，她是信封佛的，大家都叫她活仙子，她不杀生，也不吃肉。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想象着我娘平日里不准我干这干那的神情，立刻可怜起小暮雪来，她娘会不会不准她吃肉呢？那她得多可怜呀。结果那日吃饭时，我将羊腿偷偷的从饭桌上偷下来，藏在自己的小罗衫里，心里打着小算盘。
晚宴结束，我偷偷的将敦煌城主拉到一边，从衣服里掏出早已经被衣服蹭得乱七八糟的羊腿，天真的看着敦煌城主说道：“这是我给小暮雪的，我不会告诉王后的，你偷偷的给她吃吧。”
☆、一百零八这尴尬为难的处境
城主看着自己手上那只早已经不能吃的羊腿和身上早已经被油渍浸染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还有那油乎乎的小手和天真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我是在干嘛。
“这是我从桌子上偷来的，王后不知道的。”我悄悄的跟他说道：“这算做是我送的礼物吧，你快给她吃吧。”
我对着他天真的笑着，似乎是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可是敦煌城主更加的莫名其妙起来，不止我为何非要给暮雪吃这个羊腿。
他被我完全搞糊涂了，但紧要的事情是先给我换洗了衣服，把身上的油渍全都洗干净。他将我交给丫鬟去换衣服，自己拿着这只羊腿去找我爹爹了，还是我爹爹懂自己女儿的心思，在敦煌城主跟他描绘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哈哈大笑，“可能是我跟她说了王后喜欢素食，她就觉得暮雪和你吃不到肉，心疼暮雪了吧，哈哈！”
敦煌城主这才恍然大悟，看着那只脏兮兮的羊腿啼笑皆非，两人因为这件事还笑了我很久，就连王后也被我的幼稚行为逗得前仰后合，在我回雪宫的时候还专门给我保证，以后一定会给暮雪吃肉的。
莫非，敦煌城主所说的礼物，指的是那只羊腿？我顿时脸颊红了起来，为自己所做过的蠢事情感到羞愧，“您所说的礼物……是指那个羊腿么？”
听到答案后，敦煌城主也呆住了，他和犬戎王的神情如出一辙，激动，喜悦，兴奋，难过，心酸……诸多的情感交杂起来，让他们两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是她了……”犬戎王看着我，喃喃的说着，他的眼里泛起了微微的泪光，他深吸一口气，蓦然间单膝跪地，深情的喊了一声：“清漪公主！”
这算是久别重逢么？十年了……我离开这一切已经十年了……现在敦煌城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了，而犬戎王的头上一有了几缕青丝，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瞬间他们就老了，我就长大了……
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不知道此刻的情绪是喜是悲，如果你也曾经背井离乡整整十年，如果你也曾经丢失了一切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如果你曾经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那段幸福的回忆到底是真是假，那么你就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感受。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去想十年前我的生活，不敢去想十年前我身上发生过的那些故事，因为想又能怎么样？除了增加伤痛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慢慢的，我不想了，我也不敢想了，更不会说出来，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所想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于是，连你自己也开始怀疑你自己了，然而峰回路转，你却遇见了见过你小时候的人，知道你四五岁时候的事情的人，你就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你的过去，你瞬间找回了你自己。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此刻我是多么想念我的爹娘，曾经他和他们一样，都是风华正茂的男子，然而我的岁月里，竟然再也看不见他的苍老……
“清漪公主，这么多年来，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敦煌城主声音哽咽，眼神凄楚的说道：“这十年来，让公主受苦了……”
“两位叔伯快快请起，”我抹了抹眼泪，赶紧去扶他们站起来，“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我真的太……太高兴了……”话还没说完，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想起了那场大火，想起了那时候爹娘双双赴死决绝的脸。此刻，见到他们，我就像是找到了依靠找到了臂膀，我不再是孤立无援的，我再也不需要自己单枪匹马的，去面对敌人了……
我曾经也遇到过那么多愿意帮助我的人，可是，他们毕竟不是我的家人我的根基所在，让我感受不到安稳的信任，不能让我关起门来说家里话。就像是圣上，他虽然是我的亲舅舅，是我的家人，但是他也是当今的皇帝长安的君主，我不可能跟他说太多北漠的故事和爹娘的惨死，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提也不希望我再提，因为毕竟是我的另一个舅舅，杀了我们全家。而对于陈飞来说，他愿意听我诉说，但是我讲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故事，都太过于遥远，他会喜欢我，但是对我的历史毫无办法。就算是三位异族的王子，他们也给不了我这种信任和依靠，因为虽然他们同样来自于北漠，但我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旧事，大家相互不认识，说了也只有发泄的作用而已。
而现在，我面前站着看着我长大的人，我在他们的人生中存在过七年的时间，这种感觉真好，你不用介绍，不用解释，他们便知道你是谁，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从你小时候开始，他们就认识你。
看着我们几人掉眼泪，安乐宫中几个年纪大些大的老臣，也开始跟着抹眼泪了，大家都回忆起了十年前的时光，那时候雪域圣主还在，那时候，北漠还是天下实力最强的存在。
“傻孩子不要哭，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北漠的，我们很快就回家。”犬戎王拍拍我的头，柔声安慰道。我擦掉了眼泪，给他挤出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今日你们旧人终于相见，着实让人感动得很哪。”圣上在一旁说道。
“不仅是旧人，也是君臣。”敦煌城主回答道。
圣上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敦煌城主的意思了，雪域圣主之女十年里失而复归，他们都是讲信用将道义的人，北漠，依旧是雪域圣主一家的天下，这北漠的实际统领权，他们也愿意交到我的手中。难道，分散多年的北漠各国，真的会就此统一起来吗？
“大家都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