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刀》第106章


慕容彻在战前做足准备。
他调集兵马,征调大批熟悉地形的蒙古向导,同时调拨了足够的粮食、战马,筹备大量防寒防雨器具,准备木材、树枝,以备在越过沙漠和沼泽时铺路。
奉先十四年春,柯尔丹果然率三万骑兵,自科布多东进,沿克伦鲁河南下,扬言借得沙俄鸟枪兵六万,将大举内犯。
慕容彻深知打从一开始,柯尔丹的进犯就离不开沙俄的支持,他隐忍至今,只为今日一战,同时立威沙俄。
柳三汴想,原来慕容彻说的长夜,真的始终存在,并且做好了拨云见日的准备。
柳三汴笑他,说你要做亲征次数最多的帝王吗。
慕容彻扶住桌沿,似已疲累不堪,他不住摇头,说不清心头杂陈五味。
“朕,想带程九思去,又恐谢氏坐大。”
柳三汴松一口气,总算保住了程九思。
柳三汴说,程九思有经验,但也不缺他一个。
慕容彻突然深深看她,那一眼深沉哀婉,仿佛要把她刻在心里:
“你没有经验,可愿陪我最后一次?”
柳三汴无力地闭上眼,感觉胸腔里的气一下子顶上来,顶得她胸口生疼,眼眶里涨满了酸,她畅所欲言了这么久,忽然间竟说不出话。
柳三汴叹气良久,终于轻轻颔首。
慕容彻低低地笑了,喜悦如此纯粹,不掺一丝杂质。
从前,柳三汴哄他点蟹黄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会心一笑。
不知为什么要笑,却是真正的笑。
慕容彻笑完了,脸上似悲似喜,突兀地说了句——
“我输了。”
柳三汴心头一跳,倏然睁眼,慕容彻早已离去,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柳三汴忽而心虚——
是程九思。
程九思摇摇晃晃地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始终没有看柳三汴一眼。
程九思用闲聊的口气说,他与慕容彻打了个赌,赌她愿不愿随驾远征,赌注是柳三汴的命。
柳三汴不知该哭该笑,程九思居然赌她会跟慕容彻去。
程九思还是笑了,分不清苦涩欢喜,唯有风流依旧,眼里只有点点失落,深埋着些许不解。
“我知道你会怎么选,还是希望我输……”
柳三汴想,就算你赢了,你就不会觉得输了么。
我愿随他去,你觉着受伤,我不愿随他去,你觉着安慰,他却要杀我。
程九思这个人,总喜欢赌自己输。
程九思这个人,总将自己陷入两败俱伤的境地。
程九思伤感难抑,饮茶如酒,柳三汴无语凝噎,轻声叹息:
“这算是结束了吧。”
程九思闻言啪地一声搁下茶盏,他红着眼睛,拼命隐忍怒气,他猝然起身,浑身战栗,始终不肯看她。
程九思离去之前,只留下口气复杂的一句——
“你是想结束,还是不想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最长的一章,告别与新生。
☆、追夫千里路
柳三汴明白程九思的思路。
他利用慕容彻对她失望的心理; 激慕容彻与他一赌,慕容彻认为柳三汴不会再留情; 程九思却知道她一定不忍。
一旦柳三汴不忍; 慕容彻必然念及旧情,留她一命。
万一柳三汴绝情; 慕容彻真要杀她; 程九思陪她何妨。
程九思赢了,柳三汴不必死了; 但他也输了,因他证明了慕容彻在她心中的位置。
柳三汴没法说; 慕容彻暗示她; 她不去程九思就得去; 她才必须这样选。
柳三汴也明白,她的确不忍,才会答应。
柳三汴又生气; 程九思对她这样没信心,这样不相信她!
这货简直!!
既让人生气; 又让人心疼……
但柳三汴不后悔——
她不这样选,很可能会死。
柳三汴对慕容彻的顾念,只是一场告别; 她对程九思的不舍,却是下半生的开始。
柳三汴摩拳擦掌,准备挽回佳人芳心,程九思却已心如死灰; 悄悄搬离了东乡侯府。
柳三汴数度求和,程九思避而不见。
慕容彻囚他们这一遭,虽宽恩放了他们一马,仍教他们生出龃龉,不复从前的亲密。
非如此,他也不能甘心。
柳三汴却不能确定,程九思这副与君绝的模样,到底是真伤心,还是做给慕容彻看。
最终慕容彻仍指派程九思,随他二度北征。
奉先十四年秋,陛下再度御驾亲征,意在平定柯尔丹叛乱。
程九思被革职查办,本是戴罪之身,陛下特许他随驾,囚车伺候之。
柳三汴……
则只能继续做她的东乡侯夫人。
程九思没有与柳三汴告别,没有哪怕捎一句口信。
柳三汴几乎在想,他原计划的诈死,恐怕不会实施,而要凭借北征之功官复原职。
柳三汴这样顾念慕容彻,他程九思又算什么呢?凭什么为了她放弃一切?
等他做回程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慕容彻忌恨他,他照样能再享受几十年,再考虑功成身退。
程九思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尤秀倒是想明白了,主动要求出狱,接着做他的刑部司主事。
尤秀恢复壮志,没忘来安慰同样“出狱”的柳三汴,说先生你就知足吧,陛下好歹仍许你管着鸿儒书院。
柳三汴钦佩尤秀的胸襟,居然还能跟她说话,也感叹尤秀的进化,他变得圆滑世故,不再是有棱角的样子。
尤秀劝她,陛下在万人之上,不可违逆,只可谏言。
柳三汴叹,陛下在万人中央,防人防己,冷暖自知。
尤秀就哀叹,说谁不是冷暖自知呢。
柳三汴笑看他,眼中澄澈无光:
“经此一遭,看清自己的敌人了?”
尤秀朝她拱手,说学生明白。
慕容彻御驾亲征,带走了程九思,留一个尤秀在明,留一个池良在暗,严防兵部侍郎谢枢。
柳三汴想,我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程观音知道她的想法,本来想告诉她,谢枢与皇后勾结上了,可能想让皇后的嫡长子先搞事当炮灰,再把谢氏的十皇子推上位。
但程观音终究没说。
程九思出发前,将心腹势力都交托于她,她得领程九思的情——
柳三汴想去寻程九思,程观音不能阻止。
程观音想,他们这对,从一开始就太玄幻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再也受不住更多波折。
征北军分东中西三路进击,东路军一万余人,由龙江将军姜飒率领,越兴安岭西进,出克伦鲁河,行牵制性侧击。
西路军五万人,由抚远大将军费炀为主将,分别出归化、宁夏,越过沙漠,会师于翁金河后北上,切断柯尔丹军西逃科布多之路。
慕容彻亲率中路四万人出独石口北上,与其他两路约期夹击,志在歼灭柯尔丹军于克鲁伦河一带。
兵部尚书言戈随侍陛下左右,负责调兵遣将,整顿人马,调整行军。
柳三汴没心思跟程九思玩捉迷藏,也不想配合程九思演绝情戏,她直接找上了言戈,在大军出发五日后,混在了运送粮草的队伍里,直追程九思而去。
言戈非常仗义,没有多问缘由,只说先生万事小心。
柳三汴怀着初次上战场的激动心情,斩钉截铁地答——
“先生我一把年纪,总要光辉一把!!”
诶,千里追夫什么的,也算光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度北征,归隐准备进行时。
☆、九思与君绝
出发十五日之后; 柳三汴终于追上了陛下的中路军。
她混在伙头军里,负责做饭; 以及送饭……
给呆在囚车里的程九思。
程九思在漏风的囚车里; 吹了二十天的秋风,吹皱了他看重的俊俏脸皮; 吹垮了他温润的飘逸秀发; 吹暗了他灵动的深邃双目,吹得他一下子老了许多; 柳三汴第一眼都不敢认。
柳三汴每日给他送一个馒头,陛下吩咐; 多一个都不行。
柳三汴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慕容彻的套路; 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慕容彻套路程九思; 说明他想用程九思,柳三汴究竟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柳三汴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心疼。
程九思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住; 也不该他受。
程九思被困东乡侯府时,心知等死也没有颓唐,彻夜书写北征方略; 以图日后之用。
也许就是为了这份诚心,慕容彻才肯与他打赌,最终带他北征。
柳三汴不由笑自己肤浅。
程九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温柔乡常客呢?
程九思这样的人; 真的肯放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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