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繁花不如你》第34章


欧阳鉴与那抚琴人相对而视,气氛却有些奇怪。飞白与藏身在一块大石之后,从石缝中看了过去。
只见那抚琴之人是一名男子,一身黛青色长袍,头发不绾不系地散将下来,即使隔得甚远,依然能看到此人形貌极为不俗。不同于欧阳鉴的冷傲孤清,抚琴人身上的冷更有一种超然之气,使得他仿佛是那化外之人,漠然扫视这芸芸众生。
“好些了?”抚琴人目光清冷,望着面前的欧阳鉴。
欧阳鉴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你心魔不解,毒性自然会愈来愈重。”抚琴人说道。
欧阳鉴沉默不语。
“我奉陪你最后一曲。倘若你仍不能走出来,便听天由命吧。”抚琴人说着,手指已重新按在琴弦之上。
一曲琴音重新奏起,欧阳鉴停顿片刻,举起手中之剑。
随即……他将长剑狠狠地扔了出去。剑身落在地上,叮当作响,然后没了声息。
抚琴人停了弹琴的动作,目光冰冷地看着欧阳鉴:“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你的苦心。你这样做,无异是自绝生路。”
“住口!”欧阳鉴听闻此言,突然脸色微变。
抚琴人神色间骤然闪过一丝凌厉,手指一挑,琴上的一根弦顿时“铮”地一声断裂。刹那间,飞白感到耳膜瞬间像是受到重击一般,头脑中一阵眩晕,抓住身旁树枝方才站定。
她这局外人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此时此刻心神涣散的欧阳鉴。
果然欧阳鉴汗珠直冒,突然站立不住,跪在地上。
抚琴人缓缓从石凳之上站起身来。
“欧阳,你那小徒儿当真就这样迷惑人心,令你连性命也不顾?”
欧阳鉴闭目不语。
“先是京城那个小子,现在又来了个小徒弟。我看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何时竟变得这般舍己为人?”抚琴人冷冷说道。
“休要将他们两人相提并论!”欧阳鉴咬牙道,“她不一样。”
“哼,不一样。”抚琴人微微挑眉,“你就不怕她从此恨上你,弃你于不顾,甚至杀了你报仇?”
“她为何不能恨我?”欧阳鉴嘴边泛出一丝冷笑,“我宁愿她恨我一辈子。”
飞白闻言,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抚琴人脸色一沉,哀叹一声:“欧阳,我引你为我一生之至交之人。但是,倘若你情愿自取灭亡,我也无力帮你,情定于天,只愿有朝一日你那小徒弟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说完,抚琴人抱起琴,飘然而去。
欧阳鉴最终不支,倒在了地上。
飞白不知自己是怎样一路飞奔到欧阳鉴的身前的。她张了张嘴,想唤一声师父,却唤不出口。
秋风冷冷吹过,欧阳鉴仿佛是疲倦已极,双目紧闭,了无生气。甚至他往日里俊朗而冷漠的面孔,此时也变得柔和,让她不忍直视。
飞白心中一痛,轻轻将手覆在欧阳鉴的额头之上。
他的肌肤滚烫,双颊如火般燎红,整个人却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被这深秋的颜色遮盖,埋葬在凤凰山里风凋残叶的浅冢之中。

☆、望山高路远(三)
? 在金陵城内的黄氏医馆,药香在室内如烟雾一般缭绕。飞白呆呆地坐在外室之中,眼神空洞,望着内室的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芍药端着一碗白粥走过来:“白妹子你三天粒米未进,可还受得住?”
飞白回神,接过白粥,微笑道:“谢谢姐姐,我正好饿了。”
黄芍药看到飞白的脸,有些恍神。
方才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转眼间仿佛又驱散了眉目间的阴霾,敞亮得如同秋日的天空。这姑娘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飞白已咕咚咕咚将那一碗白粥喝完,抬起头来说道:“我还能喝一碗。”
黄芍药失笑:“好,我再去给你盛上一碗。”
她正要出门,恰巧碰上龙湮慌忙从门外进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黄芍药脸一红,哼了一声,抬脚迈出了门槛。
龙湮不明所以,搔了搔头,望着黄芍药的背影片刻,这才转过身看到坐在屋里的飞白。
“师叔他怎样了?”
“正在内室里。”飞白说道,“黄姐姐的父亲正在为他施针。”
飞白的声音平静而舒缓。龙湮颇为诧异:“小师妹,你没事了?”
飞白回眸一笑:“我什么时候有事了?”
她的笑颜纯净,两颊边梨涡浅浅,仿佛真的已从这两天接连而来的打击与压抑中解脱出来。
龙湮心下惊讶,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谈论:“你之前对我说的那名抚琴人,我已向丐帮金陵分舵打听过那人的来头,但是好像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以丐帮人士的交游范围之广,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哦。”飞白点点头,“劳烦师兄跑这一趟了。”
龙湮皱眉道:“听小师妹所言,那人能以琴之力伤人,难道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天伤琴’?”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天伤琴曾逼疯过许多武林高手,已在武林中视为魔功,正道遇见必当剿灭。倘若那人真是天伤琴的传人,又怎会同欧阳师叔有交情?”
飞白并不非常在意。她方才看得明白,那抚琴人是以琴音助欧阳鉴减轻毒发痛苦,他的身份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了。
正在此时,黄芍药又端了一碗白粥走进屋来:“白妹子,你要的粥来了……”
飞白回过神来,刚要道谢,内室的门突然打开,只见黄守一立在内室门口,一脸阴沉。
“爹!”黄芍药忙走过去,“爹,那位欧阳先生怎样了?”
黄守一年已六十有余,保养得当,看上去童颜鹤发,并不显老。只是为欧阳鉴这一番诊治下来,神情极是倦怠,看上去像是苍老了许多。
黄守一向黄芍药摇了摇手,直看向飞白:“这个姓欧阳的,莫不就是当年在凤凰台大败东方诒的欧阳鉴?”
飞白一怔,点了点头。
“哈哈……真是想不到,当年的一代鬼才,竟落到现今这般狼狈的地步。”黄守一嘴角一斜,语带嘲讽,似是觉得此事甚是好笑。
这番话令飞白有些不舒服。她皱起眉,别过脸去。
黄守一见到飞白的反应,怪笑一声:“怎的,还不愿让人说了?当初在凤凰台,这小子仗着众高手已被东方诒害得伤的伤,残的残,侥幸赢了一场,竟然那般张狂。如今落到这般惨境,呵呵,沽名钓誉者,迟早都得这般!”
黄芍药赶紧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爹,您就少说两句……”
黄守一哼了一声,不加理睬。
飞白忽然间站起身来,走到黄守一面前,深深对行了一礼:“黄大夫已尽力诊治家师,小女子看在眼里,感激不尽。”
飞白面容肃穆,言语庄重,极是诚挚。黄守一微微一愣。
“家师从前或许年少轻狂,做过一些错事,若是令大夫心中不适,我且代他向您赔罪了。”飞白低眉说道,“但是,黄大夫医者父母心,还望您不计前嫌,尽力为家师医治。不管结果如何,您都是我师徒的恩人,小女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黄大夫恩情!”
黄守一不禁一噎。欧阳鉴与他哪有什么前嫌?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堵人口舌的本事倒是一流。这样一来,自己要是再揪着欧阳鉴的往事不放,岂不就显得自己心胸狭小,不配悬壶济世当大夫了?
一旁的黄芍药捂着嘴偷笑。黄守一无可奈何,只得放软口气:“好了好了,我与你师父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一时想起些前尘往事,念叨两句而已罢了。”
说着,黄守一脸色变得凝重:“小姑娘,你可知你师父中的是阴阳赤鸩?”
“我知道。”飞白轻声说道。
黄守一捋须感叹道: “阴阳赤鸩在二百年前曾经横行中原,为祸一时,后来□□皇帝下狠力整治,便渐渐不见了踪影。真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竟然又见识到了这天下第一奇毒。”
“那么,依您之见,此毒可有解救之法?”飞白问道。
黄守一摇了摇头:“难说。”
他说“难说”,而不是“没有”。飞白心头一跳,言语间不觉带了几分希冀:“大夫此话怎讲?”
黄守一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二百年前此毒神秘出现,正值前朝皇帝退位,天下大乱之时。乱世之中,奇毒流行,阴阳赤鸩尤为其最。想当年,多少人中了此毒,不堪折磨而亡,但也有一些人靠着秘药活了下来……”
“秘药?”飞白一凛。
黄守一点点头:“世间盛传,有一秘药可缓解阴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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