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3部完)》第176章


芈月听了半晌,已经有些明白了,不禁道:“公孙衍身为外来客卿,久居上位,若不能一直拿出功勋来,何以服众? 所以他力主征战。可是秦国许多更深的内情,他未必知晓。但大王明白,樗里子明白,甚至连庸芮也明白,大秦的人力物力已经支撑不起持续的战争了,必须休养生息。可是大秦一旦停战,则列国就可能犹如群狼扑咬,分而食之。所以大王才会重用张仪,既不动刀兵,又能恐吓诸侯,占取土地。表面上看来咄咄逼人,其实却是在步步为营。”
秦王驷诧异地看着芈月。芈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得忘形,忙低下了头,却见秦王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盯得让她有些胆寒,颤声道:“大王,您,您莫要这般看着妾身———”
秦王驷却忽然问:“这些,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芈月一怔,低下头,仔细地想了想:“以前夫子给我们讲课的时候,讲得最多的就是秦国。妾身入秦以后,又经常向张子请教……”她不安地看着秦王驷,“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王驷叹了一声:“寡人真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小女子,竟能看出这些来。唉,连公孙衍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糊涂着。”
芈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谓执迷不悟,不过是人有执着,所以迷惑,所以不悟。”
秦王驷拍案而起:“不错,不错,寡人正是奇怪,公孙衍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寡人曾劝他不要与魏国陷入硬战,国与国的交战,要谋算的不仅是成败,更是得失,可是他却听不进去。后来魏国连败,他又不肯乘胜追击,反而要转去围剿义渠……张仪初入秦国,就能看出来我秦国应该走的方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良造,却执迷不悟……”他来回走了几步,才喃喃道:“不错不错,他有执着,他的执着让他看不清方向,寡人却不能让大秦陪着他看不清方向。季芈,你知道吗,寡人方才甚为忧心? 公孙衍此人才能极高,气魄极大,又深知我秦国内情,若是离秦而去,必然入魏,甚至很可能会掀起列国对秦国的围剿来……”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微笑,也缓缓坐下,“可如今,寡人倒不怕了。”
芈月不解地问:“大王这是怎么说?”
秦王驷冷笑:“公孙衍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他太骄傲,太自我,太把自己凌驾于君王之上了。他做不了第二个商君,找不到一个可托付的君王。他忘记了,再高的才气也需要有君王与他相辅相成。寡人……终于放心了。异日秦国或会有惊涛骇浪,却不会有倾覆之祸。”见芈月仍然有迷惘之色,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不明白公孙衍,那是自然。你只见过他一次,如何能明白他? 但是寡人明白,寡人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惊恐失措,那也是一种因执着而起的迷惑吧。季芈,你很好,非常好。从今日起,你不必去整理那些楚国书籍了,你来为寡人整理书案吧。”
芈月惊喜道:“为大王整理书案?”
秦王驷问:“怎么,不愿意?”
芈月忙行礼:“不不不,妾身万分惊喜。”
第十一章 风云变
公孙衍因与秦王意图相违,从相权三分感觉到自己的理念已经被秦王放弃,一怒之下辞官出走魏国,立刻被近年来痛感国势衰弱的魏惠王任为相国,并促成魏、韩、赵、燕和中山国结为联盟,以对抗已经称王的秦、齐、楚等大国。
公 孙衍的出走,魏卬的自尽,对于所有在咸阳的魏国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魏 夫人得知此事时,已经迟了一步。
采蘩告诉她:“夫人,公孙衍挂印出逃,大王震怒,大索全城。城中与魏国有关的据点全部被破,人员全部被抓。”
魏夫人一惊:“公孙衍是否已经逃到魏国了?”
采蘩道:“是,大王亲迎,已经拜为魏国国相。”
魏夫人轻吁一口气:“那就好。”
采蘩道:“可我们……”
魏夫人镇定地道:“关我们什么事! 我等深宫妇人,岂知军国大事? 你不知道,我自然更不知道了!”
采蘩支吾道:“可是公孙衍出咸阳那日,公子卬、公子卬让人用您的铜符节调开追缉之人———”
魏夫人霍地站起:“你说什么?”
采蘩的脸色也变了,哭着伏地请罪:“是奴婢之错,请夫人治罪。”
魏夫人脸色惨白,手在袖中颤抖:“你、你不是说铜符节已经拿回来了,并且已经运送蓝田玉回魏国了吗?”
采蘩抬起头来,也是脸色惨白:“是、是公子卬同奴婢这样说的,可是、可是他并没有真的这么做,而是直到前日,要送公孙衍离开咸阳时,才用您的铜符节去调开秦国追兵。”
魏夫人瘫坐在地:“他、他为何要如此害我?”
采蘩痛哭:“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魏夫人凄然一笑:“是我的错,我只道他还是以前待人以诚的君子,却不曾想到,一个人失去一切以后,早就已经变得疯狂,而一个已经疯狂的人,还装出一副君子的样子,就比一般的人疯狂得更甚。呵呵,公子卬,我如今才晓得,他为了达到目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了,又如何会顾及别人的死活呢?”
采蘩惊得浑身发抖,拉住魏夫人颤声道:“那、那我们怎么办呢?”
魏夫人只觉得全身发软,但她强撑着重新坐定,咬了咬牙:“唯今之计,我们只有抵死不认。只不过是一枚铜符节罢了,又不是我日日要藏在箱子里的,往来魏国的也不是我,中间若是被人丢失,岂能尽是我的过失?”
采蘩看着魏夫人的神情,终于战战兢兢地也爬了起来:“是,奴婢,奴婢……”说了半日,还是不晓得究竟要说什么。
魏夫人吁了一口气,挥手道:“你只当此事不存在,你我什么事也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采薇的声音:“你们想干什么? 大胆,未禀告夫人你们就敢闯进来……”魏夫人一惊,抬头看到缪监带着几名内侍进来,向魏夫人施了一礼道:“夫人,奉大王之命,查办魏国奸细案,内府要传讯魏夫人身边的采蘩、采薇和井监等人,请夫人允准。”
魏夫人脸色惨白,喝道:“大胆! 我身边的侍人,如何就成了内奸了? 我去见大王申诉,我没回来之前,我宫中任何人都不可以擅动,否则的话……”
缪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夫人,公子卬已经自尽了。”见魏夫人浑身一震,缪监看着她的脸色又加一句:“魏媵人已经被召往内府审问了。”
魏夫人一惊,欲站起,却又坐倒,伸手指着缪监颤抖喝道:“你们……居然连我妹妹也……你们,你们太过放肆了!”
缪监继续说着:“公子华身边的太傅、保姆,大王均已经换过了,该问话的人,也都召去问话了。”
魏夫人看着这个眼神冰冷的内监,心中一沉,忽然尖叫起来:“好好好,有了新人,旧人就可以一笔抹杀了吗? 大王,大王这是也要弃我于西郊行宫吗?”
缪监听她提起庸夫人,眼神顿时凌厉起来,看着魏夫人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您不可能有这个机会。魏夫人,庸夫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大王的事,可您不一样……”
魏夫人跌坐在地,怒视缪监,一字字似从牙齿缝中迸出:“是,我不一样,难道大王真的忍心让公子华无母吗?”
缪监冷冷地看了魏夫人一眼道:“夫人,好教您得知,除了您以外,所有魏国媵女及侍从都要进内府过一遍。”说罢,喝了一声:“带走!”
魏夫人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采蘩整一整头发,昂头走了出去,采薇亦尖叫哭喊着被拉了出去,殿内外各种鸡飞狗跳,众宫女和内侍在叫喊声中尽被带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暗。
一阵冷风吹过披香殿内室,魏夫人打个哆嗦,猛地惊醒过来,惊惶地四处回望,整个宫殿空无一人。
魏夫人颤声道:“来人,来人哪!”
整个宫殿却空荡荡只余回响。
魏夫人站起来,赤着足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来人哪……”
她跑在走廊中,徒劳地推开一间又一间的侧殿、耳房,甚至是婢女的下房,却是空无一人,宫殿里只回响着她独自一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来人,有人在吗? 还有人在吗? 人都到哪儿去了……”
魏夫人只觉得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似的。她赤着足,一直跑到了长廊尽头,推开披香殿的侧门。
宫门处,却早已静静地站着两个侍女,她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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