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欢[重生]》第54章


旁边沈鸾正抖落了缚手腕的绳索,阴阳怪气道:“还吓死你了?倒真吓死我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把我绑了来送给赤枫招,不知是会害死我吗?”
毓成将面贴在兰茵的前襟,煽情伤感的很,理也不理她。
祁昭被毓成推得趔趄了几步,正看见卢楚深情款款地看着兰茵,又见被毓成无视的沈鸾正提了剑要跟他二人拼命,忙上前把毓成从兰茵怀里提溜出来,又拿眼梢瞥了一下卢楚,冷声说:“你们两个来。”
第42章
毓成的腕子被祁昭扯了; 略有几分怯意仰头看他,见他兀自拖着他往银杏林走; 又偷偷拿视线扫了扫卢楚。
卢楚的面容很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 衬得俊昳容颜颇有些凉意。
祁昭引着二人走到林中僻静处,不去看卢楚,只问毓成:“不是让你在府里安生待着吗?怎么又跑了来?”
毓成暗自咬了咬牙,抬头反问:“我姐姐被贼人掳走; 你却瞒着我; 这便是对的吗?”
祁昭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愣,道:“你姐姐出事,我自会全力营救,不让你插手那是为了你好。”
毓成道:“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 她落入贼人之手; 受苦受难,你却让我在高门宅院里安生度日; 还说这是为了我好; 这是什么道理?”
祁昭一噎; 竟一时找不出反驳之言。他想了想,道:“可你也不能把沈鸾送给赤枫招; 你可知她是贤懿皇后的族人,是竭力铲除邪|教的忠义之士,你将她送给赤枫招; 无外乎是让她去送死。”
祁昭将话说得甚是大义凛然,仿佛几个时辰前企图用沈鸾来换兰茵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毓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浓密的睫羽低垂,将眸子遮挡了大半,显得神情很是朦胧。
祁昭见他沉默,以为是知错了,心中略有些得意,暗自想自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只要毓成认个错,他这姐夫该怎么罩还怎么罩他。
各自缄默了一阵,毓成蓦得抬起头,目光莹亮,仰望着他道:“你明知道他们只要沈鸾,只要得了沈鸾就能放了姐姐,可你却不肯?”
祁昭一怔,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
毓成的话音清泠泠,却好似生出了锋刃,正面直朝着祁昭戳过来:“我与你不同,你朝三暮四惯了,姐姐对你再好也改不了你的本性。可我只有一个姐姐,只要交出沈鸾她就能安然无恙,那么不管她是不是好人,是不是无辜,我都要把她交出去。”
夜风寒凉,席天吹来,吹起袍裾飘动。看着毓成平静秀雅的面容,耳边缭绕着他的话,祁昭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无人再说话。
一直斜倚在老树上卢楚直起了身体,抬起两根手指碾落了沾在衣襟上的枯叶,清清凉凉地说:“是对也好,是错也罢,最终总会得到验证的。只是祁昭,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毓成,不管我们做了什么,都是为救兰茵而来,终归害她遭此大难的不是我们。”
轻飘的一句话,才是今夜的诛心利剑,看看戳进了祁昭的心肺,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了看卢楚,又低头看了看毓成,原先满腹的箴言道理要对他说,可如今都好似梗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他本想站在道德高地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人,却被怼得铩羽而归,唯有灰溜溜地拉着兰茵回府。
等马车到了东盛巷,已是薄曦迷蒙,天霭尽头探出半弧朝日,破开清凉潮湿的青雾,将微绚的光照向大地。
祁昭紧拉着兰茵的手下了马车,再三嘱咐:“以后出门要格外小心,多带些人,千万不要轻信于外人。”
兰茵无奈,道:“思澜,你已说了八百遍了。”
淑音和李长风跟在身后,各自捂着嘴偷笑。
兰茵迈进了前院,见轻薄的炊烟自屋顶飘转而出,院子里的仆从正拿着扫帚除尘掸灰,几个大丫鬟见他们回来,忙捏着裙袂迎出来。簪花嵌珠,纷外明媚。
离开家不过一日,这一日里受尽了怕,担尽了惊,再回来,眼见面前温暖的场景,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抻了抻腰,冲祁昭道:“我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祁昭不禁愣怔,好半天才握着她的手说:“吃了朝食再睡,我们一起吃。”
其实不光要吃朝食,兰茵还得沐浴,换过新的寝衣,命淑音把她昨日穿过的旧衣裳拿出去烧了。
收拾妥当,她坐在榻上,见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祁昭歪身探进来。他脊背微佝,眼睑下大片乌青,很是疲惫的样子,兰茵心疼,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她道:“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太过轻信于人,上了他们的当,连累夫君为我受累。”
祁昭抬手抿正她鬓边碎发,目光痴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半分恍惚,半分深凝。
他缓缓道:“这怪不得你,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掳走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归根结底还是怪我,太过得意忘形,忽视了赤枫招的阴邪手段。”
兰茵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喟叹道:“在今天之前我还保留一丝侥幸,觉得我们总能和他们相安无事。可是这件事之后我明白,‘非死不得出’这并不是说着玩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祁昭想起前世,他依附着赤枫招,赤枫招利用着他,相辅相成,一直让他走到了权倾朝野的左相位置。他痛恨被|操控,被当个牵线木偶一样摆弄,可是却已对赤枫招的襄助欲罢不能,食髓知味,再难摆脱。
他不得不按照赤枫招的意思铲除忠臣义士,为他们扫除障碍,不惜一切血腥、残酷手段,终于到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重活一世,他绝不愿再依附这样的盟派去干尽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眼前,依旧如处于黑暗丛林中,找不到出路。
他叹了口气,牵动出些许困倦,才猛然发觉自己已两夜一天没有睡觉了。于是暂且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扯着兰茵上了榻躺下,小憩一会儿。
这一觉直到深夜子时,他只觉家中纷外寂寂,无人来打扰他们,也无人来叫。
醒来时,兰茵正在他怀里睡得憨沉,但他稍微挪动了下胳膊,她竟如从梦魇中惊醒,猛地睁开眼,满眸惊惧。
祁昭抬手擦了擦她鬓侧的凉汗,柔声问:“兰茵,你怎么了?”
兰茵眼中的迷茫一点点驱散,待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些惊惧也淡抹得好似只剩下一层雾。
她略微哽咽:“我做了个噩梦。那个陆雲,他一碟一碟地上菜,上到最后竟是血淋淋的心肝肺。”
祁昭心疼至极,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绝不会。”
兰茵躲在他怀里瑟缩了一阵,在他温柔地哄劝下,这才又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兰茵早早醒来,在镜前梳妆,祁昭赖在榻上仔细端看了一会儿夫人对镜贴花黄的端庄秀美,听兰茵笑说:“思澜,你若醒了就起来吧,也是时辰上朝了。”
祁昭抻了个懒腰,乖觉地下榻,见兰茵正将一支粉翡石步摇插在鬓侧,铜镜中映出清淡的愁容,略显犹豫地说:“毓成……他都与我说了……”兰茵踌躇再三,她着实不是个护短的人,道:“毓成这事做得很不对,若是见了沈姑娘,务必将她请回府上,我要当面向她道歉。”
她牵出毓成,反倒让祁昭若有所思地坐回了床榻上。他一直以为毓成还小,不论有什么举止必是卢楚在背后撺掇,可想起那晚他那般斩钉截铁,毫无悔意的模样,不禁心里发凉。他披荆斩棘,历敌无数,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种带着隐隐担忧、恐惧的心凉,仿佛前路有着什么残忍嗜杀的怪物在守株待兔,他无力抗衡,反倒要一步步将之引入人群中。
兰茵见他低着头兀自不语,难以猜度到他内心里复杂的想法,只以为他生了毓成的气,又说:“当时我才出险境,心中胆颤,未来得及与他说什么道理,今日我就要专程回一趟安王府,把这些话都跟他说清楚。还有,以后让他离临清远一些。”
临清?祁昭想,临清的作用或许只是推波助澜,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恐怕是一个人的根骨、本性。
他若真是仁义善良,即便要用旁人去换自己亲人的性命,过后也该有悔意、有愧疚,可他的表现就好似旁人的命只是微粒草芥,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只是个孩子便有如此心肠,等他将来长大,捏住了权柄,会把天下苍生放在心上吗?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