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词》第80章


菡玉这才明白他是向她索要定情信物,不由一阵尴尬,讷讷道:“我的笛子……是他人所赠,不便转送。而且……”
“谁送你的?”
“是……”她犹豫了一下,“是卓兄。”
他突然脚步一停,脸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只听见声音十分不悦:“拿来!”
她靠在他胸前,已能感觉到胸腔里起伏的怒意,忙温言安抚,“相爷若想要信物为凭,改日我再寻一个更合适的相赠……”
“我就要这个!”
菡玉见他闹起脾气,只得以实相告:“其实我的笛子……已经没了。”
杨昭低头看着她。
菡玉解释道:“相爷可还记得那次在相府花园中,你手执此笛,突见白光耀目,笛身发烫,将咱俩手都烫伤。就是那次没了。”
这件怪事他当然记得,一直不解。“什么叫没了?那白光又是怎么回事?”
“没了就是……”她嗫嚅着,“消失了。”
“什么意思?”杨昭愈发疑惑,抬高了声音。
“因为……”菡玉揣度着措辞,“因为我的笛子,就是你的笛子……”
他的眉毛打成两个结,这个答案只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菡玉正想如何解释好,身后忽然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小玉披了一条毛毯追过来,一边嘴里喊着:“娘!娘!”
菡玉心思立刻都转了过去,挣开他的怀抱下地,接住小玉,忧心道:“小玉,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但看见小玉醒来,还是松了口气。
小玉低着头,沉默片刻,才小声问:“娘……你到底是不是我娘?”
菡玉柔声问:“你都想起来了?”
小玉点点头,又连忙摇头,伸手抱住她不放:“娘,你别再离开我,我会听话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菡玉也不想她伤心,但她既然自己想起来了,想必能承受得的住,不如此时一并跟她说了。还有刚才杨昭的疑问,是时候向他坦白了。
“小玉,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就说了,我不是你娘。你也知道娘早就死了,只是不肯相信,故意要忘记。娘投的灞水,就是白日里咱们看到的那条河。你沿着河找她,走了十几里地,在那片枫树林边发现她的尸身,也是你自己一个人掘土把她埋了。为此十个指甲掉了八个,过了半年才长回来。这些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小玉眼里噙了泪水:“你是娘还魂过来的么?”
菡玉笑得凄楚,几乎落泪:“傻小玉,人死不能复生。”
“那你为什么都知道?我是一个人去的,这些只有娘才会知道!还有你、你为什么和娘长得这么像?”
“谁说只有娘才知道?”菡玉忍住泪笑道,“小玉不也知道么?不也和娘长得很像?”
杨昭在一旁听得双眉愈蹙愈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她姐姐?”
菡玉未答,小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爹娘第一个孩子,哪来的姐姐?”她盯着菡玉的脸,声音有些发抖:“你……你究竟是谁?”
我究竟是谁?
菡玉依然在笑,泪水却从眼角滑了下来。
“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姐姐,我不是你的任何亲人……”她哽咽道,“我就是你,小玉,我就是你。”
小玉瞪大了眼睛,茫然失措,竟忍不住去看杨昭。
他也和她一般震惊,双眼却是眯起,牢牢锁住面前背对他的人。
吉菡玉,她说这也不是她的本名。原来她早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他未曾察觉。
吉菡玉,吉、韩、玉……吉温和韩素莲的女儿,小玉。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时空梗在此~
当年写这个文时还没有重生,不然就直接写重生不写穿越啦,只穿十几年也蛮无聊的……
☆、十六章·玉蕴(1)
菡玉腿脚不好,病情加重,上半身也日渐虚退,便是坐着也觉得费力了。杨昭便命人将马车上坐凳撤去,铺上软褥,如床铺一般,让她得以躺靠歇息。马车晃得人昏昏欲睡,她闭目养神,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盯着她、笼着她,让她心绪不宁。
她睁开眼,果见他曲腿坐在侧前方,一脸阴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她叹了口气:“相爷,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杨昭挪到她身边来,伸手揽她入怀,只是紧紧抱着,半晌也不说话。菡玉身子有些僵硬,不适地动了动:“相爷……”
“玉儿,”他开口道,声音有些低哑犹疑,“你真的是……二十岁的小玉,六年之后的人么?”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身子软化下来,任他抱着。
“六年后,不知我是何模样?”
菡玉没有说话。
他自嘲地一笑:“我怎么忘了,第一次遇见时你就说了,我活不过四十岁,将毙命乱刀之下死无全尸,六年之后当然是一堆白骨了。”
她心中一痛:“相爷,那是我随口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明年?还是后年?”
明年,明年这个时候,他就也不在了……思及此,她心头顿如被利刃绞了一刀似的。“你不会有事的,既已预知,便可防患于未然。”
“生死于我,本是无所谓的。玉儿,早些我就对你说过,我出身寒门,因椒房之亲而至此高位,全凭运气使然,谁知道哪日老天便将我运气收回去了。人生在世但求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如何。但是,”他无奈地一笑,“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在乎的事,有了在乎的人,我舍不得了。”
菡玉不知如何作答。他拥着她,下巴轻搁在她头顶:“玉儿,以前你总是什么都瞒着我,不肯对我坦诚以待。现在你都告诉我了,也和我亲密如夫妻,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离我这么远。”
是啊,这么远,隔着十六载的岁月。
“这几年我特别怕老,因为你一直是当初的模样,青春常驻,我却一天一天衰老下去,我真怕别人说我都可以做你爹了。原来……我真的比你爹还老。”他语气故作玩笑,却带着苦涩,“小玉那丫头,我真不敢想象,我居然会为她神魂颠倒。如果你不曾回来,我和她就算面对面,也不见得会说上几句话吧。”
如果她不曾回来……原本她也没有想过,居然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救回已经死去的人,都是因为……脑海浮出卓月没有面容的漆黑身影,心中柔软的角落被刺痛。“本是不会有的缘分。”
杨昭低下头来看她。
“倘若不是有人送我回来,我和你根本不会有今日的缘分。相爷,”她抬头迎视他,“你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么?”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他皱起眉。
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要逆转时间,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舍却自己性命,才将我魂魄送回十六年前,自己却……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从此以后天上地下,都再没有这个人了。”
她问过卓兄,为什么要送她回天宝四载呢?晚一点不行么?只要在安禄山起兵之前,不都来得及阻止吗?那样,他是不是就可以少耗修为,就可以保住性命了?
他摇摇头,不肯解释:“因为天宝四载的时候……你到了那边,自然就会知道了。”
现在她大约明白了。要扳倒一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改变历史进程,岂是二十岁身在江湖的少女想的那么容易。天宝三载安禄山升任范阳节度使,他的掌权强兵之路就从那时开始。
想到这里菡玉微微一愣。天宝四载对安禄山而言并无特别,倒是贵妃在那一年获得册封,杨昭也因此步入金阙朝堂。
杨昭双眉愈发深蹙。他知道她的性子,有人如此对她,就算是萍水相逢也会惦念一辈子,何况那人还是她的……心上人。
“相爷,我欠他的何止是一条命?如果只是性命,来世尚可报答,但是……”泪水终还是忍不住滑落下来,“没有来世,没有以后了。我只有这一生,可以相报。”
“用这一生报答他?”他倾身向前,手指着自己胸膛,“那我呢?一辈子都给了他,你拿什么给我?”
“相爷的情分,菡玉无以为报,但愿来生为……”
“少来什么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来生什么样,谁知道?谁见过?说不定根本没有轮回转世,都是那些神棍巫婆瞎编出来唬人的!世人动辄拿下辈子来承诺别人,若来世真像明天、后天似的,哪能这么轻易拿来许人?我才不要什么虚妄的来世,我就要这辈子!”
她被他逼得向后仰去:“相爷,反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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