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郡守》第21章


云邺的婚礼讲究越早举行越好,这日婚期,才卯时初刻宁禾便被一簇官家妇人拥坐到菱花镜前,她们受命为宁禾梳妆打扮,一头及腰青丝高高绾作流云鬓,发间斜插金钗珠玉,大红嫁衣是宫廷赶制出的凌霄锦,密密的织锦间参有金丝缎,宫灯下,这一身嫁衣熠熠流光。
有贵妇惊赞:“上月六殿下大婚,也是在这间宫殿里,臣妇为六皇妃打扮时惊为天人。而今日,这三皇妃亦是容貌惊世,殊于世姝啊!”
有妇人道:“可不是,今日三位皇子大婚,我有福气将三位皇妃都瞧着了,可只敢与你们说,这三皇妃当真是容貌绝佳!”
宁禾抿唇一笑,坐于镜前,这镜中的女子今日确实与往常不同一般。镜中之人容貌精致艳华,五官明明柔如春_水,那一双眸子却慧似星辰。这一双眼睛有片刻是洞察人世般沾惹荒凉,有一瞬是无可奈何般的放纵。镜中的人,确实是殊于世间别的女子。这双眼眸即便无奈,却也是泛着顽强而不认输的倔强。
被人落上盖头,宁禾再望不见这镜中的人。
触目之处皆是一片红色,她被人拥簇着出了宫殿,入了喜轿,又被人接下喜轿,重入另一间宫殿。
两侧有宫婢跪地齐喊:“恭迎三皇妃入常熙殿。”
又有鼓乐喧天,丝竹管龠声不绝于耳,人声喧阗中,司仪的高喝响彻整座宫殿,“请三皇妃入殿——”
盖头覆面,宁禾望不清前路。身前交握的手却被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牵住。
顾琅予——
宁禾心间微微一颤。
他牵住她的手跨入门槛,缓步往前,这一片红色中,宁禾只能感受到这掌心的暖意与他指腹厚重的茧,微微摩着她娇嫩的手心,有些刺痒。
行入大殿,顾琅予松开了她的手。
司仪的高喝响起:“一拜,拜天地。”
“二拜,拜陛下。”
在这司仪声中,宁禾朝正前方行着三跪九叩之礼。
最后一拜,“夫妻对拜——”
宁禾缓缓转过身,徐徐躬身弯腰行去礼……这是她活了二十五年唯一一次的婚礼,却是与一个不相干的人。
行过礼节,老皇帝还要赶去顾姮与顾末的婚礼上坐高堂之位。众人先是恭送了圣驾,再将宁禾与顾琅予迎入了洞房中。
宁禾盖着盖头,望不清脚下的路,她被拥簇着进了洞房,身后的命妇们便放开了手,而因为不能望见方向,宁禾无意间脚下绊到了矮凳,身子朝前踉跄扑去。
眼看就快要跌倒的瞬间,身子被人稳稳搂住。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上腰际,她的盖头也在这踉跄中甩落在地。
凝眸,视线一片清晰,顾琅予正搂着她的腰,殿内,四周围满了人。
今日的他俊朗惊人,他一身大红长袍,肩头的蟠龙纹蔓延胸前,如墨黑发直直垂下,发间只斜插了支青玉钗,看似简洁的大婚装束,却更将他精心雕刻的五官衬得分外耀眼。健硕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腰间的大手不住传来温热之感。
第22章 大婚(二)
那一向冷漠而不苟言笑的面容竟在她凝视的这瞬间朝她绽起了笑来,“皇妃,当心脚下。”深色的眸子恍若盎然□□,氤氲出一汪似水柔情。
殿内众人落下口气,有命妇在赞叹:“瞧这郎才女貌,果真是佳偶天成!”
顾琅予的笑意依旧未减,宁禾却率先退开这拥抱,站定福身:“多谢殿下。”
“从今日起你我已是夫妻,不必这般客气。”他的声音也似一汪春日的潭水,仿佛微微拂过一缕风便能撩起波光涟漪。
是么,撩起涟漪?宁禾心中冷冷一笑,顾琅予,当着众人,不过是你演的好戏罢了。若你今日娶的是别家女子,那这女子一定沉溺在你这俊朗的柔情里,但你可想错了,站在你身前的人早已发誓不再涉及儿女情长。
有命妇端来合卺酒,“请三殿下与三皇妃饮下合卺酒,合卺而酳,喜成连理。祝殿下与皇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百年好合?宁禾并不打算与身前这人过百年!
顾琅予从命妇手上接过酒盏,递到宁禾身前,依旧是目含柔情地望她:“皇妃,慢慢喝。”
宁禾伸手接过,与顾琅予交臂将酒朝自己送入,然而这迎面而来的酒气却再次让她胃中激起一股恶心,她忙以袖掩面,后退了一步。
阿喜隔她远,只得忧心地频频望来,“皇妃,你可还好?”
这一股恶心翻涌着袭上喉间,宁禾说不出话来,难受至极。
阿喜担忧道:“殿下,皇妃来京途中身体不适,因大婚紧迫而未请大夫瞧,恐怕此刻不适合饮这酒……”
话到最后,阿喜的声音渐渐低微,毕竟这是素来冷漠的三皇子,毕竟此刻殿内有众多人,她这一说恐怕要惹得这三殿下不悦了。
然而顾琅予却面露担忧,含情脉脉地望着宁禾,“哦?那这酒便由本殿来喝。”说罢,他温柔地从宁禾手上拿过酒,一饮而尽。
外人眼中,这真的是一个皇子无限的恩宠呵。众人皆含笑交谈道“瞧三殿下多疼皇妃”。而宁禾心间却十分恼怒,她果真是小瞧了顾琅予,为了这储君之位,竟将这戏演得这般认真。
胃中稍微好受一些,宁禾朝顾琅予含笑,同样柔声说道:“多谢殿下关心。”
顾琅予含笑望了宁禾一眼,转而朝众人道:“既然皇妃身体不适,这酒也都喝了,便让皇妃好生歇息吧。”
他这一下令,众人皆都陆续退离。而顾琅予亦朝殿门走去,临出门前,他回眸朝宁禾望来。这一眼,屏退众人,已无温情。
这一眼,是那个冷漠倨傲的男子惯有的眼神。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宁禾同样深深回望了一眼顾琅予。这对视只瞬间,宁禾便已将目光移开,淡声开口:“阿喜,关门——送殿下。”
这一句话挑起了顾琅予的恼怒,然而外面还有群臣的恭贺,还有喜宴未尽,他只得离开了大殿。
殿内侍立着六名宫娥,其中有一年长的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她手上拿着喜帕,朝宁禾行了礼道:“皇妃,依照礼节,你还需盖上盖头,晚间等殿下来揭。”
“你将喜帕给本宫的婢女阿喜,都出去吧。”
“那奴婢们就候在殿外,皇妃且随时唤奴婢。”
一众宫娥悄声离开大殿,阿喜将喜帕放入了妆台,宁禾不由一笑:“小丫头竟然知晓我的心思。”她本就不欲再盖这盖头,只想好好休息。
阿喜眨了眨眼:“阿喜是小姐的婢女,小姐叹声气阿喜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小姐累了半日,可不想再蒙着盖头傻等下去啦。”
宁禾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这间宫殿的寝殿内,她卸下厚重的头饰躺到床榻上,只想好生歇会儿。今日起得实在是太早了,这身子沾了床便沉沉睡去。
阿喜轻轻阖上房门,守在了前殿。
快到戌时,有婢女在殿外禀道:“皇妃,殿下命人传来话,就快到享宫了。”
阿喜打开殿门道:“皇妃知晓了。”
于是进殿将已睡了两个时辰的宁禾唤醒,宁禾无法,只得尊着这礼仪盖上了盖头,直直坐于床榻上等候这已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归来。
她肯遵守礼仪,无非只是因为祖母的不易。
然而坐了半个时辰,顾琅予也未过来。阿喜朝殿门处侍立的婢女询问,婢女才道顾琅予被皇子拦下,喝些喜酒便来。
就这般足足坐到亥时,殿门外才响起一串虚浮的脚步与婢女整齐的行礼声,“三殿下。”
阿喜忙入前殿,顾琅予抬手一挥:“所有人先出去。”
宁禾坐于寝殿的床榻上,听着殿外的声音,听着顾琅予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眸光处,依稀能见着他革靴尖头覆的东珠。
一股酒气逼近,盖头顷刻间被掀起,眼前也霍然开朗。身前,正是一身酒气的顾琅予。他虽喝了酒,却未沉醉,硬朗的面容冷峻,紧抿的唇不曾松懈,深邃的眸光落于她周身。他清醒得很。
顾琅予并未用玉如意来揭这盖头,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扯下。
宁禾安静端坐于床沿,静静望着身前这人。
顾琅予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你肯定在疑惑,为何本殿会娶你。”
宁禾淡声开口:“恕殿下高看了自己,我并不觉得疑惑。”
“哦?那你说说看,本殿堂堂天之骄子,为何会娶你一个名声失尽的女人?”
鼻端的酒气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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