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素染桃花》第115章


说来也奇怪,阿默是个瞎子,眼不能视物,不喜人近身,却独独对宋绾君犹为亲厚。
他时常坐在榻上,大半日不动不响,静思沉默,如同一块木头。
榻侧的案几上摆了许多木雕人偶,刻工极其精致,卖花的姑娘、放风筝的孩童、沧桑孤独的老妪,每一个都刻得栩栩如生。
可其中最惹琳琅注目的还是那个长发的年轻姑娘,裙摆曳地,身形修长,食指纤细,一张脸清秀小巧,颇有神/韵。
那分明是宋绾君的模样,同真人一般无二。
他身上的低烧还未退,便是连琳琅都瞧不出他的病因。
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正在急速的衰竭,同一般人的生老病死不同,这是她以前从不曾见到过的。
夜渐深,可他仍旧坐在榻上雕着木头,时不时发出些轻微的声响。
琳琅叹了口气,轻悄悄退出了房间,为他带上了房门。
**
宋绾君终究应下了齐北静王的求亲,阿雨觉着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琳琅却不以为然。
她能够感受得到宋绾君的绝望无力,若非走投无路,以她的性子又如何会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
宋廷出狱的那日,正是宋绾君出嫁前夕。
宋绾君派了膳房的烧火丫头过来请琳琅一叙,琳琅入房之时她正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她有一头乌黑如绸缎般的头发,镜中映着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单以五官而论,宋绾君着实算不得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可她身上总有一种寻常姑娘家少见的气质。
坚韧、执着、决然洒脱。
见琳琅入门,她忙起身将她带至长几前,两人一案,招呼她坐了下来。
案上摆一壶清酒与两只酒盏。
宋绾君此时长发未绾,不施粉黛,比之平日更添几分柔美婉约。
琳琅淡声笑道:“明日成婚,绾君姑娘可是有些心绪难安?”
“你不要担虑,出嫁前的姑娘总会如此。”
宋绾君摇了摇头,而后提起酒壶,为两人各自满了一壶清酒。
她道:“绾君是请姑娘来为我解惑的。”
“解何惑?”
她并不接话,只是挽起左侧袖袂,将她白皙纤细的手腕送到琳琅面前。
“姑娘医术高超,为我把一把脉便知。”
琳琅抬臂,两指覆上她的手腕,仔细把诊。
一瞬间,饶是琳琅这般平素稳妥沉静之人也是面色大变。
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忙重复又诊了一回。
“你怎会…怎会…没有脉搏?”
她的脉上无波无动,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宋绾君见琳琅如此神色,自嘲地笑了笑,她握起酒盏,灌下一整杯酒,挑眉问她:“琳琅姑娘是不是觉着我像极了一个死人?”
不待琳琅回答,她又自顾自说道:“自有意识以来,我便同常人极不相同,无脉搏、无心跳、无痛觉、呼吸浅淡,如同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活死人。”
琳琅稳了稳心神,逐渐恢复了平日神态,她细细打量着她,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我也不知我究竟是谁。”她的眼中略有迷茫,带着淡淡的愁思。
“你果真是宋大当家的女儿,宋绾君么?”
她低头,依旧自顾自倒了杯酒,“兴许吧。”
“有些记忆过于遥远,虽然模糊,可又像是真实存在过的,有的时候便是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假是真。”
“我这些年时常会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园子,园里有个少年郎,他会为我念诗作画。”
“每日夜间,他的声音便会在我耳畔萦绕,清明婉扬,如同流水击石,水润深沁,悦耳动听。”
“他作画之时,扶笔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姿势煞是好看…”
“他的模样应也是极为俊美的,可究竟生得如何,我却是记不大清了…”
宋绾君轻蹙起眉尖,神色逐渐变得苦恼起来。
“兴许这些都只是你的错觉?”
她又摇了摇头,继续不急不缓说道:“前年我随爹爹走镖,途径太行山,正遇暴风雪,整队人马都几乎命丧风雪之中,性命垂危之际,有一神秘女子救了我们。”
“那女子赤着脚踏雪而来,银发垂腰,身上披一件素白长袍,面容为一银白面具所遮掩,姿态高雅,如同九天神女。”
听宋绾君如此描述,琳琅恍然道:“那人是师父…”
“那位恩人果真是琳琅姑娘的师父?”
琳琅点了点头,又问:“师父可曾同你说了些什么?”
“我见她术法高明,弹指间便救了我们许多人性命,我们都将她当作仙人一般敬重。”
“我同她述说了那些年缠绕在心底的困惑,她让我耐心再等两年,说我来日会遇见她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徒,她的这位女徒会为我解答所有疑惑。”
宋绾君望向琳琅,脸上带上浅淡的笑意,她两手端起酒盏,朝琳琅敬了一杯酒。
“我所料不差,琳琅姑娘果然是恩人的高徒。”
琳琅也是端起酒盏,同她碰酒,可心底的疑惑却愈发难解起来,她问:“绾君姑娘为何就如此认定我是你要等之人?”
她又笑了笑,回答道:“姑娘医术之高寻常罕见,且一身气度谈吐同恩人有几分相似,再者琳琅姑娘那日于酒肆之中也是有意同我亲近,这般一想便觉无差。”
琳琅抿了口清酒,含笑问她:“姑娘知我有意亲近?”
宋绾君清清浅浅回道:“起初并不知晓,可同你们相处数日后愈觉杜娘武功深不可测,再想起那日酒肆中的情景,自然能够猜到几分。”
琳琅斟酌片刻,又问她:“绾君姑娘果真要我为你解惑?”
“先前确有犹疑,可如今就要嫁给齐北静王了,许多事不想再浑浑噩噩,还望姑娘帮我!”宋绾君的眼神真挚而又决然。
琳琅取出一个颇有年代的楠木长盒,盒上雕刻着威严厚重的龙形图腾。
她打开长盒,取出一面浅墨色水镜。
“此镜名为水月镜,由至纯的凤凰血、西方极地难得一见的灵犀玉以及虚狱城的美人泪相互融合铸造而成。”
“只需在镜面上滴一滴血,血融入镜中,就可以呈现这一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琳琅取出腰间匕首,在宋绾君食指之上划出一条细小的伤痕,鲜红浓艳的血自她指尖滴落,染红了浅墨色的镜面,生出寸寸的妖娆。
血雾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散开,水月镜中开始呈现出她那一世遥远而又破碎的记忆。
**
天启三年,徽州大旱。
河水干涸,田土寸裂,尸骨遍野。
那一年,她方七岁,父亲死于那场旱灾之中,剩下她同三个兄弟。
大兄九岁,最小的弟弟还未满周。
家中穷苦,孩子又多,日日不能饱腹,小弟总是饿得夜夜啼哭。
母亲无奈,托了村中里正,将她顺到临安,去投奔临安城里的姑姑,家中也好因此省下一人口粮。
她先前从未离家,母亲含泪将她送走,她坐在牛车上,抱着腿哭了一整路。
姑姑早年入了临安城,嫁给北静王府中的一个仆人。
她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陈旧衣裳,衣衫虽旧,却洗的十分干净。
姑姑拉着她的手一起入了王府,她看到许多同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对她指指点点,嘲笑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她不予理会,只乖乖巧巧跟随在姑姑身边。
乡下丫头家,到她这个年纪大多还不曾有个体面的名字。
姑姑说等以后认了主子,主子自会为她赐名,因着她头上有两个哥哥,在家中排行老三,便暂且叫她三丫头。
她在姑姑身边呆了两年,九岁那年,她去后园采集荷露时遇见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名为卫褚,是个颇有名气的剑士。
卫褚说她筋骨奇佳,是习武的好坯子,便从姑姑那里将她讨走。
她自此入了清漪阁,拜了卫褚为师。
清漪阁位于北静王府的一处隐秘院落,聚集了不少同她年纪相近的孩子。
她们日日苦练剑术武功,年复一年。
初时,她曾天真的以为师父收她们为徒,只是为了传承武学,发扬门派。
后来她才知,师父是替北静王爷办事的,而她们只是他亲自为北静王爷训练的暗卫和死士,都是一颗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第100章 水月镜(二)
师父说得不假,她于武学之上确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资质,三四年间便有小成。
身边的师姐妹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清漪阁,开始为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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