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东宫_陆小凰》第19章


唐礼到底与谁牵连甚广,皇帝并不打算一查到底,到底是怕伤了父子情分,毕竟儿子不多,无论是谁会都令他痛心疾首。此事到此搁置,朝遇安也不想在这时令皇帝猜忌,便请命去江南,一来新选的御侍与自己毫无关系,二来不用面对秀女选妃,一举两得。
而六局里的女官们,因为忌惮伴君如伴虎,对于御侍头衔并不觉得炙手可热,所举荐出来的几个女官,大都是无父母家族仰仗的,倒也符合皇帝的心意。令贵妃此番将绿珠举荐出来,意图实在明显,皇帝倒无半分异议,鹿死谁手还不知晓。
有利益便有争执,自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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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王珺去到皇后处,皇后正在为御侍备选发愁,怎么看,都觉得绿珠的胜算要大些。
王珺直接开门见山道:“御侍备选名单,娘娘可否将红绣的名字添上去?”
皇后侧目看她:“红绣有能力胜之?本宫倒觉得你比她适合。”
王珺咬唇道:“红绣自小识字,学识不在奴婢之下。而且……”那句而且之后,她说不出口,只道,“而且,有娘娘庇佑,还怕赢不了令贵妃么?”
皇后笑了笑:“你自然是贴心的,本宫不会忘记许诺过你的事。不过,红绣若像你这般听话,本宫定当支持,只怕最后养虎为患。”
王珺双目直视波斯地毡上的牡丹花纹,笃定道:“即便不说,红绣定会帮衬王爷,并全力以赴,了却娘娘心事。”
“倒不枉你们姐妹一场。”皇后嘴角噙着笑,“你传本宫的话给杨尚服,将原本你们局里的女官换下来,可别叫本宫失望才好。”
王珺缓缓磕了个头:“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看着她道:“为何你这般举荐红绣?”其实她也有猜想,却不挑明说。
王珺没有抬头:“奴婢与红绣皆不想绿珠作威作福。”
皇后一怔,缓缓道:“起来吧,只要她没有异心,一切都好说,只是御侍一职,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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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珺回到围房的时候,碰巧遇见红绣在院子里浇花,夜风徐徐,她微微弯着腰,一手提风灯,一手拿着花洒,光影交错间,王珺更觉得论姿色,她也不在自己之下,而且,靖王待她不同,很不同。
红绣浇完了水,回头时看到王珺,冲她笑:“去年种的凤仙花,已经长这么高了,今夏我们又可以一起染指甲了。”
王珺慢慢走过来:“夜里风大,也不添件衣裳,用过晚膳了么?”
红绣点了点头:“厨房煮了米粥,我喝了点,你呢?”
王珺轻笑:“突然想吃红豆糕。”
以前,王凌笑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亲自下厨做红豆糕给她们吃,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往厨房走去。
厨子早已歇息只能自己动手,幸而有现成的红豆沙,做起来并不算难,煮水、和面一同进行,将一份红豆沙与两份醒面揉在一起,打成一寸薄厚,上笼用滚水蒸。
趁这个空闲,王珺将心中的话编排了一遍:“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与母亲常伴左右。”
红绣一惊,似是不信:“如何?是怎样的法子?”
王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来简单,做起来实则不易。御侍,假使你成了御侍,官居三品,皇上若再赐你府邸,那姨娘便能来京居住。”她低下头去,等着红绣的回答。
红绣微愣,御前三品官员,已不属宫女范畴,有了俸禄便可以在长安置宅子,届时再将母亲接来更是可行,但她无可奈何道:“我也听送饭的小宫女说起唐御侍的事,可御侍备选不是说要十八岁以上的女官么,我在冬月里出生,年纪不够。”
王珺握住她的手,与她对视道:“御侍一职,现在无疑是个烫手山芋,御侍大人才遭横祸,任谁都心有余悸,哪敢应职?我等下便将你的名字呈报尚服大人,有皇后帮着照拂定能入闱,待日后定局之争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红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阿珺,有你真好。”
王珺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总归我们是好姐妹。”稍刻换做紧紧地拥着她的姿势,“红绣,我只希望你做御侍,但是不希望你涉险,日后万事要小心。”
红绣还沉浸在感激之中,没听出别的意思。现在她满脑子里想的,除了可以接母亲来长安之外,还有一点,若做了御侍,可以离朝遇安近一些,身份也近了些,总归不再像现在这样,天壤之别。
一柱香后,浓郁的红豆味弥漫整个厨房,红绣估摸着差不多了,用细线横纵勒成均等大小,盛在碟子里,王珺又泡了壶花茶,一并端到庭院外。
院中静谧无声,红绣稍稍抬头,月半星繁,数不清的星子像洒在玄青色锦缎上般,明日定是个好天,终是雨过天晴了么。
第十六章 ·梦魇
大昭前几个皇帝的御侍备选,必考四书、五经、六艺,最后留选者堪比女状元。轮到先帝在位时,却钦点了自己的表妹,也就是陆太后的外甥女任职,往后只要求其字体端正,嗓音清甜即可。至于样貌,既能留在宫里侍奉的女官,又有几个差的。
红绣同其他几个御侍备选,得了口谕去往翰林院应试。宽大的正厅陈设简单,上方只有两张太师和一张几案,后面还挂了副满墙平铺的《夜宴图》。
六个女官站成一排等候,过了许久,从一开始的端正直立变得有些松散,有几个开始交头接耳,并自报家门。
红绣也觉得快撑不住了,虽然已不再咳嗽,可是喉咙一直发干有些难受,右边一个女官瞅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红绣右手虎口处,并小声说:“自己用手掐着。”
红绣微微侧目:“多谢。”然后双手交叠着,按压着合谷穴。
那女官又悄悄说:“上头那副画我瞧见过,原本是挂在麟德殿的,不知怎会挪到这边。”
红绣原本不曾多有留意,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仔细观看一番,其画功精湛用色恰到好处,落笔游刃有余,还有宫人在角落打哈欠都给绘出来,无不叫人赞叹。
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见任何人过来。其中有个女官不耐烦道:“今日初八休沐,该不会把我们撂在这不管了吧?”说着走过去坐在了太师椅上,还招呼另一个女官过去。
那个女官摆了摆手,站在原地不动,倒有别的女官过去坐了下来,捶了捶自己的双腿:“站了这么久腿都酸了,再等下去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红绣微微转头,看向方才提醒自己的女官,那人有些纤瘦更觉站姿端正,她一脸的轻松丝毫没有不适,反而让红绣自叹不如,便直了直身子,继续撑着。
又过了好一会,门外进来了个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沙帽的官员,他拱了拱手道:“我是翰林院的编修,劳各位女官久侯,学士大人到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个女官登时站了起来,回到原地,一起蹲福道:“奴婢们给学士大人请安。”
赵学士四十多岁,为人迂腐却正直,脸没四两肉,法令纹极深,留了把小山羊胡子,迈着官步进了大堂,只扫了几个女官一眼,随口叫了声起,并往偏厅走去。
刘编修示意女官们一同进去。
偏厅里摆了好几张桌案,上面皆放有文房四宝,赵学士端坐上方,问:“本官听闻有七位御侍备选,今日怎只来了六位女官?”
她们回答不上来,刘编修回道:“还有个是令贵妃身边的婢女,许是没有通知过来。”
红绣眉心一跳,是她未曾料想的。
赵学士撇了撇嘴:“是没通知还是不想过来?都没定远呢,已这般架子,若叫她做了御侍那还得了?”而后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今儿个便只考你们吧。”
几个女官依次站在条案前等着出题,红绣心中十分没底。
赵学士捋了捋山羊胡子,缓缓道:“你们已在正厅等候了近两个时辰,本官便考你们,厅上挂的那副画,以什么命名,所绘几年,落款何人?”
另几个女官瞠目结舌,根本没注意到。
红绣听到题目,不免看向边上的女官,她依然是一脸的淡然,没有目光接触红绣无法言谢,便抬手研着墨又回忆一番,她依稀记得个大概,执笔写下“四国冬月夜宴图,辛未年冬月三十”,画上落款是草体,龙飞凤舞的,红绣没仔细看,但那个签章却记得清楚,又写上“真水无香”。
只一题,已难倒三个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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