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第123章


那一天还是到来了。书生高揭榜首,她一身嫁衣火红了整个帝都,烧得他看不见天地何物。大婚之日,他在喜堂里看他最疼最爱的姑娘走向他人。随后,做了一件她今生无谅的事。
众臣拖住新郎,即将践祚的储君自己走进了婚房。
灯火尽熄,她看不见。
他听着她哽咽始终不出一词。最后拥着她,耗尽今生血力拥着她,痛恨又无望。
谁来怜悯他绝望的作茧自缚,给他一点点出路。谁来给他至死方休的疯魔圈上一个句号,谁来领他出迷宫,出阴霾。
践祚大典很快到来。高座可览江山万里,座下叩拜万人,仿佛无所不能得,无所不能企及。
只有自己知道,身前万千恭敬圣安,身后千万错综束缚。一张脸光鲜至极,皮囊下千疮百孔。
空空如也的后宫迎进国色冯女和表妹阿乐,世家合适,皇家合适,还是她亲口夸赞过的嫂嫂人选。
人人都觉得合适。
新帝报复一样地对她们好,不久后却听到长公主有孕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诊脉的医者,那时日,对上了。
失去的光,翻倍归来了。
她怀得辛苦,每天却都是笑逐颜开,板着指头数日子,准备了无数礼物。生产时踏在鬼门关口,母女险些尽去,幸而宫中御医全部去往公主府救治。
那孩儿生来异瞳,稚弱异常,他不在意,他仍旧欢喜到不能自拔。
待那孩儿好了些,他便不顾一切把她们母女接入宫中,名曰给小郡主最好的将养。
除夕跨至新春,举国大赦与免赋。广梧里春意刚到,他只想在这万丈光芒里,与她享片刻的共欢。
这一生里最好的岁月,全在她抬头而来的一笑,和怀里孩儿的软糯叫声里。
……足矣。
她一直不知道,直至看见女儿背后怒放的梅花胎痕。
她病着,疯着,即便他告诉她两人本不相干的血脉,她依然回不来。
新帝给她匕首,她把刀锋对准他心口。他这样守在榻前一夜,她的手一直在抖,刀尖没有血。
桐树下十三坛太平山川,她一坛坛拍封,一杯杯饮尽。他赶过去,她递来一杯,说:酒中融毒,敢饮否?
新帝毫不犹豫地接过,仰颈入喉。
她猛然推开他,倒提着美酒所剩无几的玉杯,忽然在满庭太平山川的醇香里哭号:我恨你,我恨你们。
杯中只余一点酒液,大半被他咽去。
从此毒入心脉,不可悲,不可喜,寿数折半。
夜中,他守着她再无安宁的睡颜,执意要给自己半生黑暗的疯魔画上句点。南境兴兵,他调言椿为军师,让驸马踏入没有归途的战场,甚至还以舞姬浮生为要挟,命主将于霆将驸马言椿除掉。他要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让她注目的其他人。
可他这样疯魔地守着,还是没能困住她。
她宁可抛下孱弱的女儿,也要去追赶那人的脚步。
她不肯留在他身边。
他不信,日日抱着他们的骨血等她回来。他想,她一定不会丢下怀里稚弱的生命,她必定会回到广梧,回到他身边。只要她回来,不管天下人如何,后世如何,身边的后位,坐的只会是她。
楚照白无声地等。
等来她与驸马同去的消息,以及她最后的书信。信上寥寥:吾女言姓,名不归。
……不归。
所爱隔千里,所爱赴阴阳,所爱……不归。
帝有爱女,是他永远不得的心爱女子所生。
不归捂着眼睛低笑起来:“陛下,您知道么,我无数次幻想过茹姨才是亲母,陛下才是亲父……当年及笄,您封我为公主,我……多高兴啊……我想着终于可以在舅字之后,添一个父字……”
眼泪从指缝里砸落,她紧闭着眼:“您为什么,不能只是舅舅呢。”
“我抚养你至今朝,你能……原谅我么?”楚照白指尖发抖,“你能不能……唤我一声……”
不归抬头看向他,左眼被泪水洗刷得极蓝,蓝得骇人。
此身所见皆刺目,所听皆荒谬,所问……皆泣血。
“您先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带思远来?”
“我想把世上的一切都给你。江山,帝位,太平,显耀……连同一切。”他看着她,透过她来凝望不可及的幻影。
“朕观察了十四年,那三个孩子有所长,缺憾也明确,都不是治理江山的材料。你不一样,你是……易月与我的唯一血脉,你长于我膝下,继承了我们的一切。你若是男儿,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我观望了多年,还是决定将那孩儿送给你,由你来教养。思远只比小你两年,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出生,并无争夺帝位的异心。他从前一无所有,今后所有全是你所给。他忠你,爱你,日后传位于他,与传给你是一样的……”
她从仰头到低头,慢慢的肩膀瑟缩起来,到了最后每一次摇头都掉着泪珠。
这就是两世为人,最重视的亲情。
“够了,您别说了……”
不归伏到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紧捂双眼痛哭起来:“皇帝陛下,您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第98章 
不归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想要离开,已经快要分不清一直以来,支撑不倒的到底是什么。
宫人将她送到养正偏殿,这是她十二岁以前一直在住的地方。
她枯坐了很久,直到回过神来想起身逃走,却有宫人送上了锦匣。
不归愣愣地看了那匣子半天,最后才麻木地打开。
里头是楚思远的记录。
她领他而来时,他不是十二,是十三。他母亲是在他八岁时病亡,因为那和南境息息相关的时疫。
于霆死于南境异毒,浮生……也是。
浮生逃出长丹一路往南,纸上详尽地记着她与幼子的生活。那孩子八岁前顽劣聪颖,爱鼓捣机关,爱调皮捣蛋,爱胆大妄为。直到八岁这一年,他因着一场官场倾轧而染了时疫。虽大难不死,母亲却因他而染病。为买药,他彻底变了模样,什么手段都不在乎。先是卖了生父留下的最珍惜的机关手札,后是偷盗、入富贾宅院行窃,无一不做。
混乱趋戾。
天御就在阴影里看着,没有人出手。
哪怕只是一个伸手,也没有。
他眼睁睁看着她病亡。
不归撕碎了那些记录,在纷纷扬扬的满地碎纸里起身,把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推倒、摔碎。
让他历经绝望孤独,为了让她来日给他一个“家”,让他加倍眷恋么?!
不归砸碎了一切能砸的东西,按住左眼逃离了养正殿。
她赶回广梧,袁媛为她诊过脉,轻说一句冒犯,随即取过小刀在她手臂上划过。袁媛低着头取钵接过她手臂上淌下的血,用绷带和药粉止住了她的伤口,随后转身疾步离去。
薛茹在一旁轻声解释:“当年……我在万隆捉住楚媛,连夜赶回长丹,你因袒护慧妃受伤病发,太医院束手无策。那时,是楚媛取了你的血,连夜配出的解药。”
当初手臂上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疤痕都消失得几乎看不见。而人与人之间看不见的信任与依赖,已经彻底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谷。
最大的打击已经受过了,她垂着眼没有力气去追问多年的欺瞒,头脑反而奇异的清醒下来,那些经年的疑心一点点再度浮现。
“万隆,您为何在万隆抓到她。”
“你母亲……在万隆给她伪造了新身份,我核查了很久全城事务,才发现了蹊跷。”
原来如此。
如果换做任何其他人去万隆,必然抠不出这样的细节,抠到了也不会认识袁媛。
只有薛茹。
若不是她请薛茹去万隆。
“你去万隆后,曾寄信给我,让我小心威亲王。”不归无波无澜地垂着眼,“为什么。”
薛茹闭眼,声音含着浓浓的鼻音:“先帝不喜阴影下的事,今帝未接手时……天御是威亲王率领。长公主生下你不久就被迎回宫中,旁人不觉,威亲王怎会看不出来其中不妥。那时广梧所有人都是今上调入,不由任何外人插手,楚媛她是……是慧妃举荐过来的。”
不归闭上眼,安静了许久。
“让我猜猜。”她轻声,“先母离宫,是楚媛带走的,是不是?宫中织罗园有密道,乃威亲王所开,她们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是不是?时隔多年,今上才兜兜转转得知,故而此后,他厌弃楚氏如仇……是不是?”
薛茹没有说话,全是默认。
此时屋中只有她们两人,不归靠在椅上,把手伸到了书桌下,一边慢慢解开那绑上的绷带,一边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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