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_梁振华》第88章


“天下之大,屈原这《橘颂》,当真为绝唱。”楚王不觉闭眼,嘴角轻扬,随即又说,“这曲亦是清新雅洁,与辞绝配。子尚好耳力。”
子尚微眯眼一笑道:“不仅辞曲相配,这作曲之人,与屈原亦如天作之合。”
楚王一睁眼道:“哦?是何人?”
子尚斜睨一眼昭和,笑道:“郢都第一琴师,亦是我楚国朝臣之女。”
昭和暗暗一惊,南后却嫣然道:“本宫早就听闻昭大人千金琴艺出众,郢都无人能及,难道……”
“回王后娘娘的话,微臣说的正是昭大人千金——昭碧霞。”子尚一笑。
昭和隐隐不安,尴尬道:“大家谬赞了……”
“真如上官大夫所言,那昭家小姐与屈家公子,真可谓天造地设。”郑袖娉娉婷婷,回到楚王身边。
子尚笑道:“微臣早已听说,昭大人和屈大人正有意联姻,连聘礼都下了,此事若成,当真是楚国一对璧人。”
昭和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听楚王向屈伯庸道:“屈大司马,可有此事?”
屈伯庸起身拱手道:“禀大王,确有此事。”
昭和的脸色越发难看,又见南后莞尔一笑道:“屈原才情满腹,为我楚国栋梁;昭碧霞才貌双全,冠绝郢都,二人当真天作之合。屈昭两家有意结亲,大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为二人赐婚?”
兴之所至,楚王高举一杯酒,朗声笑道:“如此大善!不谷便为二人赐婚!十日后行大礼!”
权县的屈原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他已备好聘礼,往卢家而去。
“屈原哥哥!”卢乙跑出来欢叫道。屈原摸摸他的头,发现自己竟有些紧张。
莫愁亦出来,见他玉面俊颜、温文尔雅,又手提锦盒,忽然脸色绯红。
“屈大人,您这是?”卢茂见状,微微蹙眉。
“我……”屈原吞吐。莫愁在一边早已赤红了脸,卢乙轻哼一声,转身进屋。
屈原想起莫愁前日所说种种,只得追进去道:“伯父,我必会守护莫愁一生。您还有什么忧虑,可否与我直言?”
“守护?既是曾和你一起出生入死,我且告诉你,我一生不求富贵,我只要莫愁平安。”卢茂颤声道。
“伯父,那次是意外……”屈原慌忙解释。
“别说了,你们若在一起,意外成为日常也未可知!”卢茂正颜厉色道。
屈原一怔,不明所以。莫愁看向卢茂道:“爹!”
卢茂方觉失语,悻悻解释道:“屈大人这权贵之家,免不了有腥风血雨,我不想莫愁去面对这些。”
屈原并未完全会意,但想一想家人态度,莫愁真嫁来确实免不了受委屈,索性天高地远,便对卢茂恳切道:“我可以留在权县,和莫愁生活在这里。”
卢茂着实怔住,昏花的老眼看向屈原,眼前这年轻人衣冠楚楚、温良清正,他真不忍心再次拒绝,无奈一颗老泪竟要滑落。屈原蹙眉痛楚道:“伯父,何以至此?究竟为什么不可以?”
卢茂深深一叹,看向他道:“为你和她都好,要我同意,除非我死。”
昭和府,采薇手捧玄色纯衣袡礼服侍于一侧。
大王赐婚,昭和知道再无回旋余地,只好令婵媛为昭碧霞备好嫁妆嫁衣,可采薇捧来嫁衣多时,昭碧霞仍是看也不看。
她刚刚知道赐婚之事,心中猛然一震,忽然想到那天江边的那对璧人。她细细一思忖,便对采薇道:“赐婚一事,屈原可知悉?”
采薇皱眉道:“不一定,他常在权县,家人为防夜长梦多,未必会提前告诉他。”
“我要去找他,让他与莫愁姑娘尽快想办法!”昭碧霞说罢起身要走。
“小姐你这是何苦,大婚在即,屈原若缺席……”采薇一想便惊恐地捂住嘴,不能再说下去。
不想昭碧霞哀哀一叹道:“我不在乎,事已至此,不能再让他不得圆满。”
采薇愣住,不由看向昭碧霞痴痴道:“小姐,为何如此为屈公子挂虑?”
昭碧霞怔了一怔,边走边道:“何曾为他?为我的心罢了。”
屈原见到昭碧霞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
“大王赐婚了。”昭碧霞直直道。
看到屈原惊诧失语,昭碧霞继续道:“大王安排几日后完婚,想必很快会有人来知会你。”她说完一顿道,“你做何打算?”
屈原略略一顿,正色道:“绝无可能。”
昭碧霞心中无奈一笑,竟有些许异样,随即道:“我明白,我来就是让你尽早打算。”
屈原不由起身,来回踱步道:“不行,我要赶回郢都,请大王收回成命。”
“更无可能,大王当着满朝文武赐婚,怎会轻易收回成命?”昭碧霞静色道。
屈原轻轻一叹,看向昭碧霞道:“无论如何,我该谢谢你。”
昭碧霞幽幽一笑,转身而去。
要怎么办?他痴痴看向那《山鬼》图,心中如乱刀攒动,又如万鬼揪心。她比那锦衣玉食、权贵之尊,比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好。
“莫愁,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屈原忽然道。
第32章 擦肩
仆夫悲余马怀兮,
蜷局顾而不行。
——《离骚》
早春寒意隐隐。曙色未明,昭碧霞从梦中醒来,再无睡意。怔怔躺了片刻,她起身披衣,径直去了琴房。
是,终于将仓云从生活里弃去,她又可以弹琴了。
素手轻抚琴弦,琴音如流水,她双目微阖。在黎明之前的清光里,弦音铮铮,余音袅袅。
一曲毕,昭碧霞恍然一惊,惊得她站起身,连连摇头。
她刚刚弹的,竟是《橘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无意间闯入她的生活,润物无声。
她一刻也不愿再想起仓云,也不愿追究自己当初如何被他蒙了心,那情有几分真假,如今俱不重要了。采薇当初有一句话唤醒了她——爱情如何有先来后到之理?她那时情执于仓云,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父亲的强硬阻拦,那时的她,当真是个稚子。
而因为仓云,她看不到世间的其他。她全部的心力都在想如何保全他,如何弥补他,如何用终生来偿还他。酒肆赌坊的那一幕,像给了她狠狠一记耳光,终于将她掴得清醒。
而她总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在江边一把将她拉回岸上的人,痛斥她玉落泥盘的人,他是如此的温文尔雅、美如冠玉。
天色渐亮,昭碧霞的心猛然紧了一下,新日来临,行礼之日又近,不知屈原……
正怔着,忽然采薇进来,拎着一只竹篾箱。
“小姐!”采薇微微颤抖,低声道,“我来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昭碧霞一惊。
“大婚在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采薇拉住她的手急急道。看昭碧霞神色犹疑,只好恳切道,“上次采薇忤逆小姐,实是放心不下你和仓云走。但时至今日,如果小姐亦不愿嫁屈原,那采薇愿陪小姐出走。”
昭碧霞心中一戚,随之叹道:“采薇,我们去哪儿?”
采薇忽然愣住,喃喃道:“我竟没想好,只是小姐若不走,不过几日,便真要嫁给屈原了。”
昭碧霞凄凄一笑道:“不会,他此时恐怕早与莫愁姑娘私奔了。”
采薇撇嘴道:“我不信,小姐哪里不如莫愁姑娘好?”
昭碧霞一怔,似笑非笑道:“你懂什么,莫愁于他是万里挑一的人。只是大王赐婚,屈原若真逃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确是让人担心。”
采薇一哂道:“小姐如何为他担心?却不想过几日,他若没走,小姐必要嫁给他了吗?”
嫁给他?
昭碧霞有些眩晕,半晌回神道:“我和他都是棋子罢了,我亦无力反抗,只随着天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且说屈原,自从那日他决意与莫愁私奔,心中更加沉重。
这一晚,他将权县的竹简又一一看过,细细批注,合上最后一卷,竟久久未能回神。他时时想起那些渔民因减少供尝,渔歌都唱得更活泼欢畅;想起市集上那些热情良善的百姓,不由分说将他拉至家中做客;想起一些人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跪了一夜,见他醒来喜极而泣。
屈原嘴角微微抽动,四下看了看,寻到一坛桂花酿酒,又找出两只角杯,抱酒出去。
“先生,不妨休息片刻。”屈原对师甲轻轻一笑道。
“也好。”师甲一怔,放下手中的竹简道,“大人今日好兴致。”
屈原一笑道:“春夜风微凉,我忽然想饮酒。”
二人便在月色中坐下,四下点起卮灯。屈原边斟酒,边缓缓道:“屈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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