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慕君半浮生》第131章

山间天亮的早，云之陌早早醒来，伸个懒腰，却已经不见鹿洛然的身影。她见昨日湿透的衣衫已干，便将身上的衣服换下了。
青雨青言帮着哑女做些小事，云之陌见此面上开心，欣然笑着：“尽早倒是未见洛然姐姐，你们二人可是看到了？”
青雨笑笑，一边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说：“大清早洛然散仙便进城去了，说是先去探探情况。对了，洛然上仙还说，若是见你醒了，便一起在山间布下结界，打开幻境。她说，待她回来之时，定然会有人进入幻境，完成试炼。”
“果真有人会进入结界幻境之中？”云之陌似信非信，却也只得答应。
约莫过了半日，待青雨青言布下结界，云之陌打开幻境之后，竟是果真有人进入其中。
未几，鹿洛然脚踏祥云，轻纱浮动地降下，道：“这批弟子，看似皆仙姿甚好，不知应对实战如何，我们且等上一等，待他们出来，方是我太白山真正的弟子。”
见此，云之陌意兴阑珊。原本盘算能够于尘间玩耍一阵，不想竟是一切事情皆被鹿洛然办完了。看来，眼下只能等着那新弟子出来，再打着新弟子入山之前，先到尘间辞别双亲的旗号，再逗留些日子了。
“方才看似你的身影，原来果真是你。”苏岩一身粗布衣衫翩然落地道。
云之陌一惊，正欲转头去看，却见鹿洛然已经作揖，拱手恭敬：“洛然见过苏岩真人。”
“免礼，免礼。你亦是奉命前来，招收新一届仙山弟子罢。”他严肃的脸上稍有喜色道。
“真人慧眼。”她继续颔首道。
苏岩转眸打量四下弟子，目光扫过，又折返回云之陌身上。
压抑的目光袭来，云之陌有些不适。彼时，鹿洛然赶忙道：“之陌，这是怀御的师兄，苏岩真人，你快些行礼。”
如此，她正要躬身作揖，正欲出言，却被苏岩挡下。他静静打量她良久，问道：“你是何人？”
她轻“哦”一声，急忙作揖，躬下身子，道：“弟子云之陌，如今是太白山流香殿司香使。见过苏岩真人。”
他不语，依旧定然望着云之陌的脸。目中神色就像腊月飞雪，看似平静，却是彻骨冰冷。隐约隐藏一丝暗沉，似是心间在思量些什么一般。
她甚觉不适，试探抬眸，轻声：“苏岩真人？”
“起来罢，既是太白山司香使，想来对于花香定甚是了解。我倒尘间招收弟子亦是得空，寻了些干花。这花却被粗心的弟子混在一起，不可辨别种类了。如今再次遇见司香使果真妙哉，先帮我分出花种如何？”苏岩目色一转，将腰间香囊解开，摊在云之陌的面前，恳求道。
她释然，一扫方才不适之感，严谨答道：“既是真人请求，之陌怎能不答应，定然帮真人分出花种。”话音未落，她便将其手上的香囊接了过去。
经一番细细辨别，她将那香囊中的花瓣分出几堆，道：“真人请看，这些乃是丁香之气，所以，应是丁香花。这个是海棠之味，必是海棠花。那个清淡，似有若无，应是梅花。这个应是兰花。那个是菊花……”
苏岩听其讲解，不由将桌上花瓣一一拿起轻嗅，当真果如她言。至此，心下便少了些芥蒂，又见云之陌仙气绕身，便不再多想。
待晚间，那进入幻境的弟子竟是皆走了出来，满面喜色，想来皆已经通过试炼，只待进入仙山。如此，众人在山间粗略设下酒席，甚是欢喜。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吞血食骨
到此刻，一双明眸望着满面笑意的云之陌，慕烨离依旧不能相信，这是昨夜将纳新弟子吞血食骨之人。负手紧绷着面色立在悬崖之上，冰冷的掌心即便已经攥得“咯吱”作响，却也不能存住一丝温度。
云之陌一双微弯的美目望着他，歪着脑袋笑得烂漫，而身后，一射之地，红色弥漫，就像铺天盖地的洪水一般，匍匐在地上。尸横遍野，腥臭气息漫天而来。除却仙山能够仙力护体之人尚有活口，其余纳新弟子，竟是无一人存活。他冰冷的面色变得铁青，牙齿紧紧挤在一起，久久不语。
翌日。云之陌醒来之时，已经在九十九重天的锁仙笼之中。她恍惚之间，是被身上的腥臭之味熏醒的，身上关节就似打碎一般的疼痛。空气里是陌生的味道，四下寂静，艰难将身体挪至一侧，勉强能够听到笼外看守之人的谈话。
“我听说这是重犯，杀了不少凡人。不过，看这姑娘柔弱的紧，怎么会做出这档子事儿？唉，可惜了。这在仙界，可是大罪！”
“听说，是洛然上仙冒着生命危险回山求救，自己的一条胳膊险些残废呢！真不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不定是尊将用错人了，怕是令妖族钻了空子吧！”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听说那山间出现这样的事情之后，日日弥漫着浓重的妖气……”
“妖气？”她靠在墙边，听到笼外之人的谈话，不由摊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满目茫然。
脑中昏沉，似乎睡了千年之久。她在混沌一样的记忆中搜寻他们口中的夜晚，半晌，却只是得到一片空白。她惊讶，那些人口中明明白白的事情，在她的脑中却没有一丝丝的记录。顿时，整个人就像坠进了万丈深渊，冰冷爬遍全身，令其倒抽一口冷气。
短暂泄气之后，她忽地打起精神，伸手将面颊之上的泪痕全数擦净。握着栏杆缓慢站起，声嘶力竭道：“大叔在在哪里？我要见大叔！”
须臾，只听外面看守之人道：“好似那女的醒了，快去禀报尊将！”
闻声，她再一次瘫回地上，身上的破旧衣衫仍旧不断散发出腥臭之气。气味浓烈，传至她鼻中，面上一阵作呕。将身上的衣衫拽起，看着上面的斑驳血污，轻叹一声：“这亦是罪证吗？”
说完，便是一阵苦笑。
笑毕，正欲起身，白色的衣袍映入眼帘，目中喜色闪烁，挣扎着抬眸去看，却是一双冰冷彻骨几尽失望的瞳色。如此神色，她心间欢喜的希望亦是随着浇灭大半，然而，却依旧强撑着笑意：“大叔，我没有，不是我做的，不是！你信我，你信我！”
“此事，还尚需调查。你放心，即便你做过，我亦是会拼尽全力留你性命。”慕烨离叹息道。许是这些日子为此事操劳过度，眼窝深陷，甚是憔悴。
闻言，云之陌心中“咯噔”一下，目色呆滞，即便已经站起，此刻却又毫无力气地摊倒回地上。她明白此话，他不信她，他真的不信！
若是在乾昧山，多宰了几条鱼，大叔不过是责骂几句，讲一些听不懂的大道理。可是如今，他竟是连责备之言都未说一句，难道，她真的做了不能原谅之事？可是，她究竟做了什么？脑中嗡鸣，即便眼前就是慕烨离，她的心却依旧陷在迷惘与不安之中。
“过几日便会将你提审，到时，你心间是何想法，当时情况如何，你只需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即可。”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和满身的血污，语气平和如初。但是，在云之陌听来，却比寒冰还要冷上十分。
她垂眸望着磐石砌成的地面，失望满眼，泪水不自觉从眼眶滑落，杂碎在地上。嗫嚅半晌，哽咽：“是。”
慕烨离亦是心上作痛，被自己从小教到大之人，竟是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他要如何负责？提步走出锁仙笼，离开九十九重天，情绪愈加低落。
迎面走来鹿洛然，左边胳膊被白色的绷带缚住，伤势未愈之态。
“烨离，我正欲寻你，甚巧。此事发生地蹊跷，我想这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眉头微蹙，看似已经将整件事情，细细分析了一遍。
慕烨离面色不变，疲惫道：“先暂且将此事放一放，容我好生想想。你伤势可还好，近日渡了些真气，应是不久就会痊愈。”
她颔首，目中带泪，转而梨花带雨道：“一点小伤罢了，过几日自会痊愈，亦是多亏你为我渡了真气。那日，苏岩真人亦是受了重伤，不知如今可是痊愈了。”
话音未落，慕烨离严肃道：“苏岩师兄向来修为颇高，自是会好得快些。过几日，待你们皆伤势痊愈，便提审云之陌。”
说完，白色袖袍飞舞，提步离去。
入夜，怀御夜访慕烨离，将此事经过叙述之后，认真又道：“如今云之陌乃是你亲手养大，连那魂魄亦是借着你的气血而生。如今又出如此恶劣之事，怕并非比表面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