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桥之上》第2章

听到和平淡生活似乎有些违和的突如其来的告白，吴汐有些意外，但还是温柔地笑着回答：“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也爱你。”
门锁落下的“咔嗒”声有些刺耳。
申子详这么想着，突然觉得两人住的大别墅空旷到寒冷。
坐到车上的时候，吴潮几乎要腻在副驾驶座上睡着，心里却叫嚣着必须清醒面对这个难搞的司机。他挣扎着想要把车窗摇下来吹吹晚风，身前伸来的一只手却代替昏昏沉沉的他完成了这项工作。
“去你家还是我家。”声音有些沙哑，但显得很温柔——标准的温柔。但在吴潮看来，也正是这种过于做作的温柔，使整个人在人畜无害、正直老实中透出难以言说的危险。
“舒远城，”吴潮转过头面对那人，酒后的双眼发红，神情和在申子详家里截然不同，意外的毫无矫饰，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酒气的坦率和挑衅。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做作的游刃有余是没有用的，他自己也懒得装下去。“我都上你的车了，你说呢。”
舒远城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剥开两粒直接塞到吴潮嘴里。“要睡觉还是醒着随你，我还不至于半道上兽性大发对你怎么样。”
吴潮短促地笑了两声：“又不是没在车上做过。”
舒远城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你没有告诉岳岭吧。”
手背搭在额前，只觉得发烫：“我没跟他说。他要是知道了我在申子详家吃饭，惨的是我。”
“说发现商机了找申子详洽谈合作事项也不行？”
“他宁可赔本都不会和他合作。”
车接着开，二人陷入了难以打破的沉默。
等红灯的时候，舒远城开口了：“我家里催我回去结婚。”
冷风一吹，吴潮的酒醒了大半，眼神清明得很，但并没有向左看一眼：“好事啊，提前恭喜。”
“我准备回去拒绝的。”
“拒绝干嘛，定下来是好事啊。”就在这时，车里响起了手机铃声。吴潮抬手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舒远城，对着电话那头低柔而迅速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吴潮扭头对舒远城说：“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家吧——岳岭说他换了航班提前回来，我明天还得一大早去接他。”
舒远城沉默地点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个路口就往回绕，朝岳岭和吴潮的新居驶去。
翌日清晨，吴潮开车库门的时候收到了舒远城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是舒远城的航班信息，目的地是舒远城的老家。吴潮估摸着，等他从机场接了岳岭回来，这人大概已经在万尺高空之上听着他喜欢的民谣、回味着这些年来的风流韵事打盹了。
吴潮是个做事谨慎的人，把前一天的行程编排得很是妥帖，岳岭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当然，他也没有找破绽的习惯和必要。而在外人看来，岳岭和吴潮除了同居的事实、成对的戒指、共同打拼的若干年，竟也看不出任何如胶似漆的样子。比起情侣，似乎更像是极为默契的生意伙伴——还有老板副手之分。也有人说岳岭只是用这么一种关系把吴潮套在自己身边，毕竟他的业务能力在行内有口皆碑。
二人对这些看法倒是不甚在意，或是不置可否。
吴潮坐在办公桌上指着电脑屏幕给岳岭讲市场方案的时候，小秘书敲门进来递了一份请帖。
“慈善活动？”吴潮停下了手头的活，凑到岳岭旁边去看请柬上的字。
“这个不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岳岭把请柬收进抽屉，抬手示意吴潮继续说。
过了下班的点，吴潮到外头的大办公室转了一圈，确认下属们的工作情况，顺带在茶水间和人事部的老同学喝了二十分钟的茶。回来时，岳岭依旧没有走的意思。吴潮边收拾自己的公文包边抬头看还坐在办公桌后审阅文件的上司兼对象，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我等你忙完吗？”
岳岭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开车回去吧。我晚上还有个饭局，可能晚点回家——他们有车送，你不用担心。也别等我了直接睡吧。”
吴潮迟疑着“哦”了一声，拎起包准备出去。胸腔内泛起近几年理想关系幻象背后蔓延的撕裂的幻痛。“你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手握在门把手上还没拧动，背对着一室寂静的吴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前明明是我更忙。”
“哦，”看着报表一目十行的岳岭头也不抬，似乎根本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是这样么。”
关门的声音较平常有些大，和吴潮还年轻到不知轻重的时候一样。岳岭的眼皮振了一下，再抬头，却只能看见合上的门。
第3章　第三章　礼物
那场家宴之后的几周，吴潮和申子详曾断断续续联系过几次。短暂的谈话大多与生意相关，往往是岳岭为了大局咬牙切齿扔给他的活计，而这种妥协让吴潮都有些意外。至于在某个无关工作的周末接到申子详的电话，更是吴潮想不到的。
当时已接近正午，吴潮还窝在床上眯着眼睛玩手游——这大概是他从大学生到社会人不曾戒掉的仅有的几个爱好之一。另半截被子是空的。岳岭因为和同行的交际需求，一早就出了门。至于是去海边钓鱼，还是去山庄打高尔夫，吴潮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看到来电人的姓名，吴潮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起岳岭不在才平复了呼吸按下接通。
在约定的地方碰面已经是下午。吴潮又是那件显年轻的深色连帽衫，申子详也穿的和平日不同，颇有几分运动风格。“这衣服很时尚，也衬身材。”吴潮笑着点评，神色轻松，心里想着申子详的衣品倒是比岳岭高出不少。
“你也是，这样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你来我往的称赞让二人会心一笑。几次来往，申子详和吴潮发现二人的性情意外的相合，竟油然而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意味。
吴潮先行切入正题：“你说要给我哥买礼物？难道是为了交往纪念日？”
“这倒不是，”申子详笑了笑。“过段日子他们有一个国际学术研讨班——还是论坛来着。我想顺势给他买条新的领带，顺便配上领带夹、袖扣之类的东西。还有眼镜，镜片和镜框的数据我这有，看个款式就行。”
“那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吴潮缩了缩脖子，本想做个鬼脸，却还是顾及对方的身份忍住了。“毕竟因为这个被叫出来还是第一次。”
申子详把手放在他肩上，略微低下头和他对视：“因为我看得出你可靠。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岳老板的事业刚起步的时候，迎来送往的活好像少不了你吧，选一些礼物大概也不是难事。而且和你们兄弟相比，我没怎么在大学待过，也不清楚怎样的东西才相衬。你和吴汐个子差不多，可以顺势搭着看看效果。”
吴潮抿嘴笑道：“那我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说罢，轻轻扯了下申子详的袖口，和他一道往商场里的专柜走。
眼镜柜台边的年轻姑娘介绍的很是热情，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的眼神却带着掩不住的探究与狐疑。被叫出来当模特和参谋的吴潮和负责刷卡的申子详自然明白别人的思路拐了多远。都是人堆里打过滚的，他们也没想着刻意澄清，毕竟这反倒容易欲盖弥彰。
“我觉得这个可以。”吴潮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看了半天，力求每个视角都不留瑕疵，苛求程度比起申子详要有过之无不及。“我看着挺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申子详双手轻轻抓住吴潮的肩往自己的方向转，盯着吴潮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到时就说是你挑的，要是不如他的意，那就麻烦你为我背黑锅了。”
“申总真是阴险啊。”吴潮笑着照他的手臂捶了一记，力道把握的很是到位，隔着衣裳可以感受到勤加锻炼的坚实肌肉。
“要不是岳老板捷足先登，我都想把你挖进我们公司了。”
“哪里的话——现在要想挖角，开的价恐怕不能低哦。”谈笑间，视线随意扫过申子详身后时，吴潮的目光突然一紧，怔怔地下意识抓住了申子详的手臂。
申子详马上意识到了吴潮哪里不对。他没有甩开抓着自己的手，而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震惊过后，吴潮往申子详身前躲了躲，像是想用他挡住谁的视线。“是岳岭。”他抬起头，用口型告诉申子详。
理解这个情况用不了一秒。申子详马上会意：吴潮或许会害怕岳岭，但绝不至于到现在这个程度；他最怕的，或许是“发现了自己和申子详私下也有来往”的岳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