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19章


正在此时,洋行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蛮横的撞开,一行还穿着军装、背上背着枪的日本兵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原本还停留在柜台前对着那些新奇可爱的舶来品挑得眼花缭乱的阔太太富小姐们见势不妙,顿时花容失色的溜之大吉,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经理也是脸色一变,跟顾蕴玉打了个招呼,便态度谦卑的忙迎上前去。
日本兵的名声向来是臭名远扬,这几个一身军装的日本兵更是懒得跟语言不通的经理废话,直接用枪指了指玻璃柜台里面陈列着的一排昂贵华丽的金表。
待经理差遣伙计诚惶诚恐的捧出手表以供他们端详之时,未料日本兵拿了金表转身就走。
经理一看这是无异于抢劫的架势,顿时慌了神,忙追过去拦住他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图用英语进行沟通,日本兵一看经理敢阻拦他们,顿时凶神恶煞的用一口日语夹杂着几句难听的俚语骂了起来。
顾蕴玉给一旁被这场面吓得面如土色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说:“去报警。”
伙计点了点头,刚准备跑去打电话,却被我制止,我递给顾蕴玉一个眼神,最终吩咐伙计道:“去给二姑爷打电话,就说请他来一趟。”
我转身向一头雾水的顾蕴玉解释道:“现在谁不知道这警署跟日本兵关系微妙得很,恐怕你就算是把警署署长叫来,也只能闹个不了了之。倒不如叫跟日本人有些交情、懂日语的沈泽棠来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顾蕴玉闻言,赞许的打量了我一眼,微笑着说:“还是你考虑周全。”
未料伙计慌慌张张的挂了电话跑回来哭丧着脸说:“沈先生家佣人接的电话,说沈先生一大早便去古玩店了,现在不在家中。”
我思忖片刻,当机立断的对顾蕴玉说:“古玩店那条街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去找他!”
顾蕴玉看了一眼跟日本兵僵持不下、满脸是汗的经理,只是说:“你快去快回,我且去与他们周旋一番。”
待我气喘吁吁的在古玩店找到一身清爽、正在品茶的沈泽棠之时,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文质彬彬的微笑:“清友,有事找我?”
我点了点头,擦了一把额头上因奔跑而冒出的汗水,刚想开口说明来意,却被他笑眯眯的打断:“是不是考虑好了我上次的提议,所以前来与我私会了?”
我被“私会”这个字眼给弄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开门见山的对他说:“洋行出事了,需要你去一趟。”
沈泽棠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站起身走过来,若有所思的问:“洋行?”
我见他毫不知情,索性一股脑的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未料沈泽棠听完我所说的话,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哦,不过是一帮日本兵要抢金手表,索性就让他们拿去好了。反正对他们顾家来说,只不过是一笔小数目而已,算不了什么的。”
我用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盯着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的沈泽棠,不可置信的问:“你就是这样想的?别忘了,下个月你就要跟顾慧珠结婚了,到时候,你不也是顾家的一份子了吗?”
沈泽棠满不在乎的笑笑:“可是那并不意味着什么。”
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里还惦记着那边与蛮不讲理的日本兵周旋着的顾蕴玉,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得不再次催促沈泽棠道:“你且去帮衬一下,只当日行一善可好?”
“日行一善?”沈泽棠笑眯眯的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去帮着你们应付日本兵,你当如何报答我这个大善人?”
我最不喜他这种暧昧不明的说笑,当下冷笑道:“报答?自然是要好好报答的?你沈泽棠沈大才子不就喜欢被人用镇纸捅吗?下次我定会让你爽个够。”
沈泽棠讶然的看了我一眼,没有想到我会说出如此粗鄙下流的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清友,就算是说气话,可是在我这里,也得说话算话的。”
我豁出去了一般,硬声硬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就是跟男人上床吗?反正又不用我身居下位,就算传出去也是他沈泽棠的损失比我大。这样想着,我竟然也觉得有些无所谓了。
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泽棠跑回亨达洋行的时候,推开玻璃门进去仗着日本兵听不懂中文朝背对着我的顾蕴玉喊了一句:“我搬救兵来了。”
顾蕴玉闻言转身朝我望了过来,在他这一侧身间,方才被他挡住、与他面对面而坐的一个窈窕惹眼的身影露了出来——只见一身天青色长袍的漂亮青年波澜不惊的抬眼瞥了过来,慵懒冷淡的态度像极了傲慢金贵的鸳鸯眼波斯猫。
之前那几名日本兵此刻都像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丝毫不见之前嚣张的气焰,只是温驯安静的站在青年身旁。
沈泽棠在我身旁轻轻的说了一句“他怎么来了”,便换上一张笑脸走了过去。
顾蕴玉走到我身边来,与我耳语道:“不知怎的,你刚走不久,这个男人就来了。那些日本兵似乎挺畏惧他的,我刚还在盘算着怎么对付这个狠角色的时候,你就带着二姐夫来了。可来得真及时。”
沈泽棠风度翩翩、态度和蔼的躬腰问候道:“这不是鹿野先生吗,怎么今个儿得空有兴致来洋行逛逛?”
我还在纳闷着沈泽棠这次为什么没有说日语的时候,鹿野便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日语,莫非他听得懂中文?
沈泽棠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只见一旁站着的日本兵便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其间坐在红木椅子上的鹿野始终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在日本兵说完后,又简短又利落的用那把珠落玉盘一般的嗓音冷厉的说出一串日语。
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理直气壮的日本兵在他训完话之后顿时一个个立正鞠躬,脸色灰败的将手中攒着紧紧的金手表放回了柜台之上。
一旁快要急哭的经理忙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物归原位的金手表,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鹿野“刷——”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来,沈泽棠见状从经理手中拿过一只镶钻金表婉言谢道:“多谢先生出言管教,我看这只手表似乎很衬先生的气质,不如——”
我眼尖的捕捉到了青年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厌恶,只觉莫名的好笑,果不其然,鹿野丝毫没有理会沈泽棠,只是一挥衣袖,带着一众神情萎靡的日本兵朝我们这边的出口走了过来。
在擦肩而过之时,只听见细微的“啪嗒”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青年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顾蕴玉顺手弯腰捡起了折扇,一个起身间,隐藏在衬衫领口里的玉佩晃晃悠悠的荡了出来。
青年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过折扇,目光却落在了顾蕴玉的颈间久久不动,直到沈泽棠走过来换了日语询问,他这才回过神,一语不发的抬腿离去。
第19章 游园
对于鹿野这个人,我是有很多疑问的,然而只要一对上沈泽棠似笑非笑的目光,那些有关于鹿野的问题,我是一个也问不出口的——我可不想再被沈泽棠借机要挟什么。
顾蕴玉分明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的,只当他那文弱儒雅的二姐夫是个顶管用的救兵,早把之前的怀疑不快抛诸脑后,一声声“二姐夫”叫得可是甜如蜜糖。
晌午一道在外面吃完饭回家后,顾蕴玉便睡眼惺忪的歪倒在了卧房里,他向来是有午睡的习惯的。
我得了空下楼准备拿几份报纸上去打发时间的时候,只见院子里一个土里土气的人影对我鬼鬼祟祟的招了招手,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顾家专门给主子跑腿的佣人金宝。
午后的太阳毒辣得就连看门的那条大黄狗都躲进了树荫里,院子里只余下我跟金宝二人,他先是左顾右盼的确定了周遭无人之后,再小心翼翼的从衣襟里边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神情紧张的压低了声音说:“这是慕老板托我交给你的,可别让旁人看见了。”
我诧异的接过纸条,那日还纳闷着慕琴笙如何联系我的时候,没想到他倒直接买通了顾家的佣人给我传递消息。
金宝见我收好了纸条,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只见纸条上用娟秀飘逸的字迹写有“午后三时,芳华公园”八个大字,我好笑的摇摇头,竟然有种男女幽会的错觉。
返回楼上卧房之时,顾蕴玉抱着柔软的羽毛枕头睡得正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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