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依赖》第34章

一想到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板板正正睡在自己身边，无论他怎么转移注意力，就是死活睡不着。
最终这种自我颓败感还是不可抑止地转变成略带烦躁的身躯翻动。
没出半个小时，肖忆几乎已经体验过了各种睡姿——睡意却仿佛刻意抛弃了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回归。
正当他仰躺着单手搭在额角感到烦躁难耐时，脚边却突然传来魏卓炎低沉绵长还带着厚重睡意的嘶哑声线：“睡不着么……”
一瞬间顿住，肖忆几乎能感到浑身汗毛跟喊口令般齐齐收紧。
他确实很想装睡着忽略魏卓炎的询问，但静等了一会儿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嗯。”
魏卓炎疲惫而倦怠地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挤是么？”
“不是。”肖忆蜷着身体，回答地颇为认真。
“那怎么——”魏卓炎声音带了点笑意，翻过身来垂着脸看着床另一头的肖忆，“嫌我脚臭？”
“……”肖忆在黑暗中生然黑了脸，俨然不知该怎么回应。
暗自等了一会儿，魏卓炎点了点头，再次长长舒了口气：“别觉得尴尬，要真是这原因我跟你睡一头也行。”想着这平时睡惯了别墅三人型号大床的总裁大人果然还是得有个适应过程，魏卓炎还是觉得照应点，“不用勉强。”
说完，他倒是干脆地撑起身，揉了揉睡得凌乱的发梢，打算把枕头揪起来扔到肖忆那一头。
然而刚动作，睡在他脚边的男人却也弹了起来，语气十分生硬地阻止他：“你睡那头就行，不用挪。”
大半夜的，黑漆漆一片，两个大男人坐在逼仄不堪的单人床上，几乎直接面对面。
半垂着脑袋，肖忆鼻息似乎有些凌乱，魏卓炎扯着枕头不明所以地瞄着对方，分析了好半天也没想通对方突然这么别扭到底何故：“你不是睡不着么？”
“……”肖忆单手覆上面颊，颇为挫败地来回捋着脸。
魏卓炎观察着对方动作，更加一头雾水：“还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发愁？”
肖忆确实得承认公司的事情占据不少他思绪，但此刻这种东西压根不是重点。
所以思来想去，他找不到理想回应词语，只得以沉默应对。
魏卓炎又等了一会儿只当肖忆是对他先前的询问默认，自我沉吟了一会儿，他收敛了平日里爽气冲天的畅快方式，这会儿缓下些声线，伸出大手探上肖忆肩膀，带着颇为紧致的安慰力道细细覆上：“我知道你公司是被冤枉的，信我，那挑事儿的家伙一定会被查出来，别成天把自己逼太急，听到么？”
任魏卓炎掌心压着自己肩线，肖忆垂着的脸慢慢抬起。
黑咕隆咚一片，魏卓炎反正也看不太清对方表情，也就象征性地露出一抹和平常大太阳般的艳阳笑完全不同风格的温柔笑意。
就那么和魏卓炎面对面，肖忆眸中不知翻搅着什么混杂情绪。
视野中魏卓炎那暖人心田的笑靥如春水般汩汩泻入他每根神经，对方鼻息吹拂在他脸上，让他生然有种恍神般的感触，仿佛对方此刻是以搭档的身份心疼关切自己。
思绪之水早就翻搅若沸，肖忆沉吟了许久，突然敛眉，手掌覆上魏卓炎压在自己肩上的手背，若墨染的眸荡漾出一抹魏卓炎不明白的情愫：“卓炎，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肖忆不知是不是后半夜情绪控制系统比较薄弱的缘由，当这句话出口时，他什么都没考虑——
只是突然间想把那憋屈甚久的情绪干干脆脆地倾倒。
他心下动荡着，迫切地想知道眼前男人听到他坦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感到手背肖忆掌心温度，魏卓炎有点意外。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居然让对方如此一本正经，忍不住抽开覆在肖忆肩上的手，直了直身体，正襟危坐地挺在对方面前，揉了揉尚存睡意的眸，沉声道：“怎么了？有事你就说。”
肖忆的表情突然若锁定猎物匍匐在暗地的猎豹，犀利而又专注，让作为承接端的魏卓炎一时感到些隐隐绰绰的压迫感。
“卓炎，我下面要跟你说的这些东西，你可能会没法接受。”一字一顿，但肖忆却没有任何躲闪之意，“所以我想让你先有点心理准备。”
听着面前小子那一本正经的语调，魏卓炎不禁一声哧。
他再次伸手探上肖忆发梢一阵揉搓，叹道：“放心，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几年，有什么能吓到我的？”
肖忆知道对方还抱着一种玩笑态度，忍不住扯住对方手腕，摆出一副和下属沟通时的肃然表情：“魏卓炎，我很严肃。”
被面前男人硬邦邦这么一句，魏卓炎便也习惯性地收敛了调侃的意味，耸肩：“行行，你说。”
“有些东西，我很久前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我其实——”
“铃！——”
肖忆唇畔还在动着，然而他后半句话却已经淹没在响彻全局的大噪警铃声中。
先前还顶着一张柔和面孔静默聆听肖忆言辞的魏卓炎表情突然一凛，像是乍然清醒的雄狮，敏捷地弓起身翻身下地，跃到房间墙边，不到几秒钟便已经穿好了消防服。
他一边迅速调整鞋子一边转头急促朝还愣在床上的肖忆命令式疾呼：“穿好你的衣服，30秒给我到后勤那边集合。”
言毕，尚未待肖忆反应，魏卓炎便已经冲出宿舍门，和走廊上开始跑动起来的其他队员汇合。
知道突发状况的特殊性质，肖忆虽然思绪还未从先前两人单独相处的模式缓过来，身体却已经在对方那句强势命令下动起来。
没多久，当他被后勤队成员塞到消防车时，无意识瞄了眼表，意识到凌晨两点二十多。
在自己公司他可以是叱咤风云指挥全员前行的总裁，而此刻穿着后勤人员专门给他套上的保护服，肖忆第一次有种局面俨然不受自己控制的无措感。
魏卓炎和他并不在一辆消防车上，肖忆无言地听着耳畔响起刺耳的警铃声，只感觉心下杂事纷扰动荡不堪，始终找不到既有的镇定和平衡。
此刻他全身神思都系在并没和他在一起的魏卓炎身上。
半路他板着脸询问同车的后勤队员，他们告知他魏队此刻就在最前面的消防车里。
消防车风驰电掣，肖忆能看到空荡街角因为消防车划破长空的尖嚎，已经有不少街边黑洞洞的窗户亮起光芒，被吵醒的民众纷纷探头出来观望热闹。
脸色沉若幽谷，肖忆严肃地在后勤车上一直捱到现场，才突然动作敏捷地要第一个冲下去。
一位消防战士及时扯住他让他安稳呆在原地待令。
即便满脑子都惦记着魏卓炎，肖忆终究不想给消防工作制造不必要麻烦，他克制住心下的担忧和关切，沉着脸站在后勤车外，心急如焚地望着前方冲锋消防车中一个个敏捷跃出的消防员。
此次火情发生在V城规模庞大的市立图书馆，肖忆站在对街能看到图书馆第三层数十窗沿冒出熟悉而耀眼的火舌，他本能地便联想到自己公司那场火情，不过那场面和眼前地狱烈火般的场景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公司出事那夜至少还有点雪意贡献灭火努力，要命的是今夜劲风猎猎，肖忆几乎能看到图书馆三层即将连绵的火龙似是要腾飞而起，正竭尽全力地撩拨着周遭不幸贴近的几幢建筑。
睡意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肖忆很快便定位前方身材高大的魏卓炎。
对方扛着灭火器械戴着面具只在他视野里晃了一下便迅速消失在图书馆一楼正门内。
肖忆只来得及张了张嘴，便立刻沉静下来。
前方图书馆火势继续肆无忌惮地蔓延，肖忆已然鲜明意识到了这次亲身体验的刺激。
和几年前自己卷入的特大火灾不同，这次他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冲身火场却无能为力，平日每每听对方接警后自己干紧张就算了，这毫不知情的家伙今日居然还邀请他来现场观看直播，这种戳入骨髓的深切痛感让他禁不住便撩起一抹恼意。
如果魏卓炎是个什么别的职业，他肖忆也许还能忍得下在对方身边只字不提自己情绪。
但这家伙每每都用极端方式将他好不容易深埋的感情一次次挖到明面上，他感觉自己已然快崩溃。
那种呼之欲出的情绪他明白自己已然压制不住。
他不想再等什么，也不想再和自己见鬼的“无作为”志向做伴，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对方从火场回来后，他定要跟对方坦白得清清楚楚。
——他要告诉对方，自己这段时间到?